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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新皇的时代(中)
    回来了,家里事情不少,会尽快调整状态,补上之前的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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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识陛下时,陛下是欧洲闻名的造舰天才,而后德意志战舰横行海疆,颠覆大不列颠维系三百余年的海上霸权;再遇陛下时,陛下已是德国公海舰队的战术组织者,之后便有了蒸汽时代最伟大、最辉煌的海战胜利;时光如梭,岁月如织,一晃眼已至今日,陛下是万众膜拜的爱尔兰王,是举世钦慕的治国雄才,短短十几个月就让一个贫瘠落后的国家面貌一新……素闻陛下尊拿破仑大帝榜样,以陛下的能力,比起那位高卢天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陛下年纪轻轻,未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新奥皇此番溢美之词,若是面对中庸之人,不难让对方飘飘然的忘乎所以,但对一位胸有城府的君主来说,再华丽的言辞也只是过耳云烟。
    见夏树脸上始终挂着淡定自若的笑容,眼神依然平静如水,卡尔一世没再继续吹捧,而是力荐夏树品鉴杯中的香茗。
    正宗的西湖龙井,正宗的泡茶技艺,一如夏树在斯德哥尔摩尝到的美味中餐,顿时让他神清气爽,心境大悦。
    酝酿片刻,夏树终于露出满意笑容,连声赞道:“好茶!好茶!”
    卡尔一世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就像是个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回味着口中的余香,夏树好言道:“治理国家,我是个新手,说实在的,爱尔兰能有今天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益于盟国的支持。战后的国际形势十分复杂,单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很难抗衡国际市场的各种非正常波动,适时依靠联盟的力量乃是当前阶段的明智举措。”
    卡尔一世稍稍收敛笑容,很是认真地说:“参与同盟确实有所受益,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意大利王国还有保加利亚王国战后都有一定的发展,但发展速度远不能跟爱尔兰相媲美,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爱尔兰的经济奇迹究竟有什么常人难以看穿的奥妙。”
    夏树轻眯眼睛,跟老奥皇弗朗茨一世的英俊、倒霉大公费迪南的忧郁不同,卡尔一世长着一张敦厚的大众脸,除了深邃的目光,几乎看不出有贵族气质,不摆谱的时候反而看着顺眼一些。
    “要说奥妙,有确实是有一些,只是每个国家状况不一,有的可能参照爱尔兰的做法,有的就全然没有效果了。”
    卡尔一世径直问道:“以陛下的见识,奥匈帝国如何能摆脱固有的社会弊病,迎来一个活力充沛的经济发展期?”
    论及治国之策,夏树并不觉得自己有比俾斯麦高明的手腕,只是胜在有好几十年的“先见之明”罢了。爱尔兰的经济奇迹看似辉煌,实属剑走偏锋,既要大胆果决,又要小心谨慎,以免错一步而满盘皆输。若是天命机缘让他来治理奥匈帝国,自会有调和社会矛盾、刺激经济发展的法子,可是执掌这个二元制君主国的,是眼前这位初登皇位的年轻人,在不了解他真实想法的情况下,夏树怎会有包治百病的策略可供参考?于是,他含糊回答:“纵观历史,有些社会弊病是与国家同生同灭,除非改朝换代,只能调和环节,没办法根除摆脱,另一些社会弊病则是通过改革调整能够化解的。”
    对方不愿详解,卡尔一世并不放弃,他进一步问说:“那先说从这个帝国诞生起就让人头疼万分的民族问题吧!如陛下所知,这个双元帝国以日耳曼人和匈牙利人居主导地位,境内居住着捷克人、波兰人、乌克兰人、罗马尼亚人、克罗埃西亚人、斯洛伐克人、塞尔维亚人、斯洛文尼亚人和意大利人,这些人大多温和善良,在奥地利和匈牙利政府的管治下安心生活,但也有一些人——哪怕只占这个国家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也是数以百万计的数量——为了所谓的公平权力,在敌对国家的暗中支持下屡屡挑动民族矛盾。已故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陛下毕生都在为解决帝国治下的民族纷争而努力,使得这个庞大的帝国表面上稳定安和,大战期间,帝国军队在塞尔维亚和俄国两条战线都遭遇了耻辱性的失利,战斗力跟士兵的训练水准以及武器水平完全不成比例,战场上发生了大量的士兵逃跑事件,而由单一或少量民族组成的军队表现都要比我们好得多。由军队作战反观社会发展,各个民族看重自身利益,不同程度的对立和抵制在各个经济领域存在,这样的状况怎能有长足的发展?”
    从卡尔一世的口气里,夏树听出了抱怨,听出了无奈,也听出了改变现状的欲求。多民族共存历来是社会难题,别看奥匈帝国只有十几个民族,远远少于拥有五十六个民族的中国、拥有一百多个民族的俄国,但它的结构却要复杂和棘手得多。在奥地利部分,处于统治地位的日耳曼人只占36%,而在匈牙利部分,居于统治阶级的匈牙利人也不到半数,人口较多的捷克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都试图在奥地利部分获得更大的发言权,属于“斯拉夫人”这个大范畴的塞尔维亚人、克罗埃西亚人、乌克兰人、斯洛文尼亚人,因受俄国的鼓动,意欲回归斯拉夫世界或建立独立的斯拉夫国家,这在塞尔维亚获得完全的独立后逐渐成为威胁奥匈帝国稳定最大的隐患。
    夏树想了想,反问道:“只要人人生活富足、不受欺压,有几个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闹分裂、争权力?”
    道理没错,却由此牵出了奥匈帝国的另一个社会弊病,那就是贫富悬殊。在过去的半个世纪,整个奥匈帝国的经济发展在欧洲是比较快的,至大战爆发时,它的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五,仅次于美、德、英、法。维也纳附近、奥地利腹地、阿尔卑斯山麓、捷克和布达佩斯是经济发展的中心,匈牙利中心平原和喀尔巴阡山脉地区也有长足的发展,除此之外,帝国余下的领土处在工业化水平低、生活物资匮乏的境地,许多人食不果腹,或是背井离乡,到城市里谋求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富裕的中上层阶级则过着奢靡不堪的生活,在音乐艺术领域投以金钱和精力。
    相较之下,阶级性和区域性的发展差异比民族矛盾更加的难以调和。
    琢磨着夏树的问题,卡尔一世的眼神闪烁,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出路,可是细细思考之后,却发现兜来兜去还是在一条死胡同里转,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统治一个像爱尔兰那样简单、单纯的国家。”
    夏树笑道:“治理好一个比爱尔兰大八倍、人口多十几倍的国家,难道不是一件更具人生成就的事?”
    新奥皇苦笑一声:“以陛下的才华都觉得难以打理,让我来做谈何容易啊!”
    夏树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娓娓说道:“难确实难,但陛下既已接受造物主的安排,成为决定这个国家及全体国民命运之人,再难也必须一步步走下去。经济、工业、金融、政治、军事,每个领域都很复杂,都需要极大的气力去处理,看上去千头万绪、无从下手,若能把握关键,以点带面,不失为一条较易实现的出路。”
    卡尔一世轻展愁眉:“陛下所指是发展经济,由此提升国民的生活条件吧?”
    夏树以恭维的方式回答道:“要说心智跟眼光,陛下是不输任何人的。”
    卡尔一世自觉这恭维领受不起,便解释道:“想到爱尔兰目前的发展路线,也就不难猜出陛下意指了。”
    喝着热腾腾的西湖龙井,看着窗外的迷人海景,夏树道:“奥匈帝国的工业经济基础要比爱尔兰雄厚得多,它就像是一部高质量的机器,给齿轮和转轴加些润滑油,往炉膛里添加足够的燃料,就能够快速运转起来,到时候有了收益,适当给工人们提高薪酬标准,还会有什么问题可愁呢?”
    这个比喻理解起来很简单,卡尔一世此前肯定没少在发展经济工业这个课题上花费心思,奥匈帝国的政府官员以及顾问们想必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这些建议应该能够解决一些既有的问题,但奥匈帝国这么大的盘子,终究不像爱尔兰那样有机会进行空手套白狼式的运作,必须遵循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资金投入和贸易市场便是当头需要解决的两大问题。
    对于卡尔一世的疑惑,夏树依然不作正面回答,而是跟他聊起了三皇同盟。欧洲历史上的合纵连横数不胜数,有的深谋远虑,有的迫于形势,有的循规蹈矩,有的标新立异。德奥俄三国两次订立三皇同盟,简直可说是一个人的游戏,这人便是德国政治外交界的天才人物俾斯麦。三皇同盟的订立起到了压制法国、威慑英国、限制俄国的作用,为新兴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争取到了一段美妙的稳定发展期,只可惜俄奥两国在巴尔干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三皇同盟很快解体,之后仅过了二十多年,巴尔干这个火药桶便引爆了一场席卷欧洲、波及世界的大战。
    夏树在此提及三皇同盟,无意在同盟国阵营之上建立一个新的军事同盟,而是在经济贸易和社会发展领域建立的特殊合作关系。毕竟爱尔兰通过拉动内需刺激工业经济的举措不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魔法,仅以爱尔兰这八万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四百万人口,内需着实有限,而爱尔兰的工业尚在发展积累阶段,多数产品都不具备一流的国际竞争力,若能够拉拢几个国家建立贸易同盟,其效果便类似于德意志第二帝国成立前的关税同盟,对这几个国家的经济贸易产生通经疏络的效应。
    “我与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有意签署经济、贸易、军事等多个领域的合作协定,如果陛下愿意加入进来,倒也构成了一个很有趣的三角关系呢!”
    卡尔一世迅速思量着夏树提出的建议,片晌功夫,他连连点头道:“有意思,确实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