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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战争就在今夜(上)
    吱呀一声,谷仓门关上了,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自己居然没有被进来搜查的爱尔兰士兵发现,英国空军中尉约翰-雷克大感意外,可是悬在心头的大石没有落下,因为他知道,在找到失踪的英国侦察机飞行员之前,爱尔兰人是绝不会罢休的。
    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雷克懊恼起来。如果当初在飞行考核中没有出现那个小小的疏忽,成绩就会被评为a等,那么此时他应该在战斗机部队服役,而不是在这个糟糕的早晨驾驶一架性能不够稳定的侦察机来到爱尔兰,也不会在这个气味难闻的谷仓里如田鼠般小心躲藏。
    过了约莫两个小时,搜遍周围的爱尔兰士兵们回到了视线中的那座村庄。晨雾已经完全消散,吃过早饭的村民们各自开始工作,好在这个季节他们的主要精力是打理菜地而不是照顾麦田,所以并没有人到谷仓来取用农具。因担心小便的气味引起注意,雷克只是用水壶里的水润了口,余下的时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若是大白天离开谷仓,即便自己脱掉了碍眼的飞行服,也可能被警觉的爱尔兰村民阻拦,必须等到天黑之后才能尝试前往附近的城镇寻找隐秘的亲英组织——希望他们听说了英国侦察机坠毁、飞行员不知所踪的消息,按照早先留下的方式在教堂前留下联络标记,否则的话,雷克根本无法找到他们,只能冒险前往下一个城镇碰碰运气,而时间越久,路程越长,暴露身份的几率就越大!
    想到充满艰险的前路,雷克便有种自我放弃的冲动。他闭上眼睛,心神反而有种久违的宁静,很长一段时间,谷仓外安静得能够清楚听见虫子的叫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轰鸣声。
    透过木板墙的缝隙,雷克看到一支车队。在这样湿润的天气状况下,车队驶过道路并没有滚滚扬尘,若不是发动机的轰鸣以及车辆所排出的尾气,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未必会察觉到这些使用了黄绿色涂装的家伙。经过仔细的观察,雷克注意到它们之中有许多是履带和半履带车辆。
    爱尔兰军队用得着派遣一支装甲部队来搜寻自己?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雷克自然而然联想起当下的紧张形势,人们都说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难不成就在自己跟指挥部失去联络的这小半天时间,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雷克很努力地想了想,不管英爱两国是和平关系还是战争状态,自己现在的处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善,所不同的是,自己有可能成为爱尔兰军队的战俘,而不是身份特殊的“越境者”。
    那支由十数辆全履带战车、四五十辆半履带车辆以及些许轮式汽车组成的车队没有往谷仓所在的方向开来,而是在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转向北方,它们可能是从兵营前往集结点,也可能是调整部署位置。在目前的形势下,英国几无可能在战争伊始就主动进攻爱尔兰,倒是爱尔兰军队很可能跟德国一起进攻英国本土,而贝尔法斯特处在英爱两国距离最近的北海峡之滨,一旦爱尔兰军队和部署在爱尔兰的德国军队联手攻击英国,贝尔法斯特必然成为一个重要的战略跳板,这也就是英国军方近期为何要频繁对贝尔法斯特实施空中侦察的原因了!
    装甲部队渐渐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一辆军绿色的小汽车和数辆相同涂装的卡车一溜儿从东面驶来,它们在相同的路口朝南拐弯,不多会儿便从谷仓前方驶过,然后尽数停在了村口。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爱尔兰士兵纷纷下车,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了新一轮搜查。看到这些家伙带来了几条猎犬,雷克沉沉地叹了口气,取出与此次飞行有关的地图和文件,将打火机里的煤油浇在上面,然后将其点燃……
    几分钟后,英国皇家空军第26中队飞行员约翰-雷克中尉在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前举起了双手,他所携带的勃朗宁手枪未曾上膛,除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外,其余皆已成为灰烬。
    在被押送到爱尔兰军官面前时,雷克用英语问:“军官先生,请问我已经成为你们的战俘了吗?”
    这名爱尔兰军官蓄着很漂亮的两撇胡,威严中带着优雅,他盯着雷克上下打量片刻,用纯正的英语回答说:“不,先生,爱尔兰和英国尚未进入战争状态,所以严格来说,你还不是战俘,幸运的话,你很快就会被遣送回英国,而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够认真、诚实地配合我们。”
    雷克耸耸肩:“你们是过去十几年欧洲发展势头最快的国家,国家受到尊敬,人民生活富足,为什么要跟着德国人卷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
    军官挺着胸膛,昂起下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如果爱尔兰真的和英国开战了,我和我的士兵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过去所欠下的债,终究是要偿还的。”
    在别人的地头上成了别人手里的肉,雷克本该低头做人,可他是个倔脾气,倔劲上来了十头牛也拉不住。
    “等到你们引以为傲的利默里克像卢万一样变成燃烧的废墟时,希望你们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听到这话,爱尔兰军官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将雷克重新打量一遍,大声说道:“卢万是个意外,而且是个属于失败者的意外,爱尔兰军人绝不会让利默里克变成他人的战利品!”
    见对方只是还口,没有动粗的迹象,雷克更肆无忌惮地回击道:“您是一位陆军军官,或许可以保证你们的首都不被他国军队从陆上攻陷,但您无法阻止他国空军将它炸成废墟。”
    “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吧!”爱尔兰军官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将其押上卡车,自己转身走到一旁,默默点上烟。确如这个长得有些胖的英国飞行员所说,他是一名陆军军官,管不了天上的那些事,但他和他的大多数同僚们一样,觉得空军这种诞生只有十几年的新军种还决定不了战争胜负,拥有几千年历史的陆军和海军才是战场的真正主宰者。通过切身实地的军事交流,他相信爱尔兰陆军的技战术实力在欧洲乃至世界都具有一流水准,不管是英军登陆爱尔兰还是爱尔兰军队登陆英国,爱尔兰军队都会在战场上把英国人打得落花流水,而以当前的时局,通过外交斡旋避免战争的机会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若是战争在今夜到来,他不仅不会感到手足无措,还将分外珍惜这次报效国家、上阵杀敌的机会。
    同一时间的英国伦敦,所有见证过日不落帝国辉煌巅峰的建筑都还隐匿在浓郁的雾霾当中,英国王室居住的白金汉宫也是其中之一。在气势恢宏、华丽典雅的国王卧室里,英王乔治五世半躺在床榻上,睡袍面料考究,靠枕绣饰精美,绒毯看起来舒适无比,还有那一件件被视为无价之宝的珍藏,这些在一位苍白虚弱老人眼里毫无意义。
    坐在床边的中年人,样貌英俊、神情坚毅,而且眉宇跟卧床的老者颇为相似,他以深沉的语气说:“根据我们对现有情报的分析,德国军队已基本完成了现役部队的调动,百分之七十的兵力部署在了法国北部和爱尔兰,百分之二十部署在俄国边界,只有百分之十留在国内,而且抵达法国北部的德国军队近日频频进行大规模的登陆操演。从普丹、普奥、普法三场战争爆发前的态势来看,我们认为德国人这次很快就要发动战争了。”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那是一幅圣母怀抱耶稣的穹顶画,背景是风景宜人的森林草地,画面和色彩有着静心宁神的效果。
    “在伦敦条约签署的时候,我就知道英德之间还有一战,可惜我的躯体已经不容许我再一次手持战旗,带领大不列颠王国及海外领地的军民抗击强敌了。”
    “您不必太过焦心。”中年人一脸沉着地安抚道,“英国军队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我们的主力舰队正与美国海军一道集结,精锐的陆战部队正在港口待命,一支前所未有的舰队将在战争爆发后立即开赴亚速尔群岛,只要我们抵挡住德国及其盟友的进攻,形势必然扭转,处于观望状态的苏俄和日本也一定会参战。”
    老者叹了口气:“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国家的命运寄托的另一个国家会倾力相助上,而且即便我们打赢了德国人,不列颠的工业经济也会留下灾难性的创伤,这个世界将由美国人说了算,如果没能打赢,那么英国甚至有可能沦为柏林的殖民地。”
    “可是我们已经为避免战争做出了足够多的让步。”中年人争辩道,“是否开展不取决于我们的立场,而在于德国统治者的想法。在跟德国皇储进行沟通时,我从他那里得到了清楚无比的信号,德国想要称霸世界,势必要搬开我们这块绊脚石,然后击败他们在商业和政治领域的最大竞争对手,美国。俄国和日本反而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柏林与莫斯科还有东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秘密的协定,或是某种默契。”
    中年人停顿片刻,继而以慷慨激昂的情绪说道:“如今的形势是如此险恶,我们只有求胜才能求生,对和平的幻想只会让我们变得消极,而无论战争是明天还是明年爆发,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