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散了硝烟,阳光重归大地,血腥的杀戮渐行渐远,欢快或激昂的军歌在田野中飘荡。赫然远眺,一队队衣装齐整的士兵迈着行军步,不论高矮,头上的钢盔皆随脚步有节奏地抖动着,而且许多人挽起了袖子,露出粗壮紧实的手臂,高昂的斗志透过坚定的目光和神情毕现无疑;一辆辆涂刷铁十字或三叶草徽标的军车沿着沙土路滚滚前行,车厢里的士兵们各持武器,带着行军背囊,有些人敞着领口,而有些人像是去赴宴,每粒纽扣都在正确的位置上,歌声让他们抛开了诸如紧张、焦虑的负面情绪,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奔赴未知的战场……
云朵漂浮的天空中不断有两两成组的战机呼啸着飞过,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激烈交战,联军航空部队暂时掌控了科恩半岛北部的制空权,在波特克伦登陆的联军部队获得了大踏步前进的绝佳机会。老牌劲旅第40步兵师一马当先,以主力部队协同大德意志第5战车团冲破英军战线,精锐的德国第3海军陆战师、第55步兵师以及新抵达的第7皇家近卫战车营一部紧随其后,将英军战线北端未及撤退的部队给包了饺子;爱尔兰军队以第19步兵旅和第2海军陆战团投入战斗,数千爱尔兰将士跟德军官兵并肩奋战在炮火纷飞的第一线……
正午时分的波特克伦已不再是黎明到来前那个宁静的海滨小镇,两处宽不过千米的海滩变成了繁忙的登陆场,工兵部队架设起了四座浮栈桥,从而大大加快了联军部队及作战物资的上岸速度。
“前进,前进,前进,好!右转,你们的集结点在这座镇子的东北方,沿路可以看到指示牌,祝好运!”
说话的这名爱尔兰士兵佩戴着战地宪兵的袖章,他两手各执一面小旗,不断指引着驶下登陆舰的战车越过滩头前往预定集结区。面前的战车是一辆“凯尔特战士”,它的炮塔和车身侧面涂有醒目的三叶草徽标,而战术编号显示它隶属于一支还未在战争中登场亮相的部队。眼下没有敌军空袭之虞,战车成员们或从舱口探出身子,或干脆整个人坐在舱外,好奇地张望四周,只有驾驶员在这个时候格外专注。
“谢谢咯!宪兵先生!”炮塔上的车长笑着朝负责指挥交通的宪兵敬了个军礼,“希望我们能在伦敦再见!”
宪兵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但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看来对联军部队杀奔伦敦的前景并不那么乐观。
爱尔兰战车一辆接着一辆驶抵波特克伦东北方毗邻铁路线的一处牧场,迎接战车成员们的是热腾腾的牛肉蔬菜汤。战争的爆发好似夏日的雷雨,来势凶猛,不给人太多的准备时间,而且战前很少有人料到联军会选择科恩半岛发动登陆进攻,这个牧场的主人携家带口逃离此地,没来得及把牲畜转移走。结果,大半牛羊都在炮击和轰炸中丧命,幸存下来的便宜了联军部队,先期登陆的勤务人员热火朝天地屠宰烹饪,诱人的香味让坐了几个小时船的士兵们胃口大开。
饱餐之后,隶属于爱尔兰第1皇家装甲旅的两个战车连率先开拔,三十多辆“凯尔特战士”、十余辆半履带装甲车以及数辆摩托车组成了一支小规模的机械纵队。天气如此晴朗,沿途一路通畅,他们很快穿过了友军经过激烈战斗夺取的英军阵地,在一片几乎化为焦土的赤松林旁停下来等待新的指令。
一支德军步兵部队已在这里休整待命,士兵们衣装整洁,不见一名伤号,显然也是从登陆场直接开拔至此。不多会儿,两名德国军人骑马前来,先是跟这支步兵部队的指挥官交谈了一阵,然后来到爱尔兰战车部队。
“爱尔兰陆军第21战车营?”领头的德军中校伸长脖子数了数,“我得到的报告是你们有55辆中型战车和21辆装甲车,但我看到的数量还不到三分之二,你们的进度可严重落后了。”
这支爱尔兰战车部队的指挥官同样是中校军阶,胸前佩戴着一枚精致的金三叶草勋章,他颇为无奈地回答说:“很不幸,我们在航渡途中损失了不少运输船和登陆舰,有些战车连同乘员永远也到不了英国了,而且运输舰队的运载量在不断下降,登陆速度自然要比计划慢一些。”
这是客观事实,一脸神气的德军中校也无苛责之由,他盯着手里的作战地图,那上面用铅笔涂涂画画,还用简单的字母做了一些大概只有他自己能看明白的标注。
“司令部原先的设想是让你们的战车营协同我们的第48掷弹兵团和第201步兵团进攻这个地方,我们称之为64高地,它是科恩半岛北部仅有的两座山丘之一,地图上标明的海拔高度是64米。空中侦察显示,英军在这里构筑了防御阵地,配置了一些火炮。它离海岸只有四公里,所以我们的舰队已经对它展开了炮击,效果应该还不错,但我们还是决定谨慎对待。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你们少了一个连,我们的第201步兵团也没能准时抵达,所以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是以现有兵力发动进攻,还是等待所有部队到齐?”
他拿着对方的作战地图研究片刻,然后取出望远镜。德军中校所说的这个高地就在视线当中,通过望远镜可以观察到它的轮廓和形态。
“事实上,战车是不擅长爬高的,如果要让我们在山下提供火力支援,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但如果是让我们爬上山顶,那我恐怕要说抱歉了。”
德军中校很平静地回答道:“你们的第一任务是掩护步兵夺取山上的英军阵地,其次是防备英军战车部队的袭击,因为在昨天的航拍照片中,我们发现英军在那附近部署了一支战车部队,但不清楚它的规模。”
“可是,我听说英军在昨晚的进攻中损失了大量战车,再加上今天上午的损失,他们所余的战车部队应该不多了。如果我是英军指挥官,自然会将这支宝贵的作战力量用在最关键的战场上,而不是部署在离前方战线有七八公里远的一处高地附近。”爱尔兰中校不卑不亢地争辩说。
“但您毕竟不是英军最高指挥官,我也不是,我们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推断出敌人的兵力部署。不瞒您说,上午的战斗,我们只遇到了很少一部分英军战车,所以格尔克将军担心英国人把战车部队隐藏起来了,等到夜幕抵消了我军的空中和海上优势,就会投入重兵发动反击。喏,我们眼前的这片树林里就曾埋伏着两个连的英军战车,若不是我们的侦察兵足够警惕,在进攻过程中没准就被这个暗坑给绊了一跤。”
“后来呢?”爱尔兰军官好奇地问。
“后来?”德军中校坏笑道,“我们用大炮和炸弹来了场篝火聚餐,把大多数英军战车变成了烧烤架上的食物,如果您有兴致的话,完全可以去树林里瞧一瞧。对了,树林北边还有一些被击毁的英军战车,它们都是从树林里逃出来的,然后被我们像打兔子一样一个个收拾掉了。”
既然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爱尔兰中校不再质疑什么,而是问:“你们的掷弹兵指挥官怎么说?他有信心以一团兵力攻下那座高地?”
眼前这名担任兵团级参谋官的德军中校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只要你们有把握对付那里的英军战车,他们就有信心攻下英军阵地,而且趁着舰队还在附近海域,我们随时可以呼叫炮火支援。”
爱尔兰中校想了想:“我们昨晚有一个连在战斗中几乎全军覆没,但听说他们先后击毁了五十多辆英军战车。按照这个比例来算,我们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抗击一个英军战车团应该不成问题。”
德军中校总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请容我向格尔克将军报告这里的情况,由他来做最终的决定,你们稍作休息,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在他离开之前,爱尔兰中校暗示道:“没准别的地方也需要战车部队的支援。”
德军中校很认真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笑而不语地离开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骑着马去了附近的阵地,那里显然已经接通了野战电话。大约五分钟之后,中校和他的随行警卫纵马归来,他们依然先在德军步兵那边落脚,话没说几句,掷弹兵们发出阵阵欢呼声。
少顷,爱尔兰人等来了这名德军中校,他高兴地宣布,从波特克伦向南推进和从阿伯索赫发动反击的联军部队已经会合一处,这不仅意味着阿伯索赫之困得以解除,还意味着有不少英军部队反过来被联军切断了退路,如果不能突围而出,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通传了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德军中校对爱尔兰同僚说:“如您所愿,你们的原定任务取消了,新的任务是转身向西扫荡英军残部。据我们判断,至少有一个师的英国军队被我们阻隔在了战线以西,他们有可能撤往科恩半岛西部,从而牵制我们的兵力,我们要争取在天黑前解决这个潜在威胁。他们多数都是步兵,骑兵和战车相对较少,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爱尔兰中校满意极了:“这是我喜欢的任务,也是我们擅长的任务。那么再见了,中校先生,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德军中校策马立于原地,目送这支爱尔兰装甲部队扬尘而去,而在掷弹兵团那边,指挥官已经开始动员部属了:“光荣的普鲁士掷弹兵们,艰巨的任务摆在你们面前,是追寻前人的脚步赢得属于你们的荣耀,还是被无情的历史所淘汰,决定权在你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