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月夜,银色的月光静静洒满撒丁岛的斯莫拉尔达空军基地,整座军用机场只能看到屈指可数的灯盏,持枪戒备的哨兵在门岗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那些弧形穹顶的机库基本上是门窗紧闭,只有在有人进出时,才能透过半开的移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真想不明白,参谋部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难道是用屁股想问题吗?让我们直接飞来西西里,却让技师们搭船前来,此间相隔的十几个小时当中,战争是暂时停止的么?或者他们跟敌人协商好了,这十几个小时暂且休战?”
满口抱怨的这名金发小伙,穿的是意大利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制服,他手里拿着一柄扳手,腰带上别着两个,满脸满手都是油污,看起来滑稽而又狼狈。此时由他伺候的对象是一架没有螺旋桨的飞机,因为处在检修维护状态,机身的多处盖板都被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管线,尽管旁边还有三名维修工人,但正经活儿显然都是由这名飞行员在干。
站在一旁叉腰的,是个年纪稍长的空军军官,他的穿戴一尘不染,腰上别着一副黑色手套,嘴里宽慰道:“要说预见性啊,我们的参谋部跟德国、爱尔兰那样的好战国家相比确实差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想想看,之前要不是参谋部坚持,我们装备喷气机的计划肯定要推迟到今年。它们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昂贵,一架的造价相当于三、四架马基-205,仅仅装备两个中队就已经让议员们在各种场合不停抱怨了。”
金发飞行员哼道:“mc-205?要是它们顶用,何必急匆匆的把我们调来?有些人就是鼠目寸光!”
军官双手抱在胸前,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王牌武器当然不会在一开战就出场亮相,而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你,可以把子弹装进右边的弹药箱了,千万记住,卡口要卡牢!”金发飞行员对其中一名维修工人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回应军官的话:
“开战才三天,就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这场仗,比我们预想的艰难多了!”军官龇牙道,“约阿希姆一世,那个智慧非凡、能力可怕的王者,怎么会盯上我们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家?”
金发飞行员埋头检修了一处油路,吩咐另一名维修工人将盖板上的螺丝拧好,这才应道:“是啊,一个像新联合王国那样经济发达、军事强盛的国家,怎么会只装备区区几十架喷气机,海军舰载机的换装迄今还未开始?”
军官沉吟道:“这也许只是一种心理战术——大家以为他们在喷气机实用化领域进展缓慢,其实他们早已经为喷气机的大规模生产做好了准备,对意大利开战便是他们重新开动军事机器的绝佳理由。一旦他们的喷气机抵达战场,我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听了这话,金发飞行员不由得停住手里的工作,转过来正眼瞧着对方:“哎?我认识的卡尔德罗尼应该是个天性乐观的家伙,今天怎么悲观起来了?”
眼前这名佩戴意大利皇家空军少校标识的军官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也许只是因为下午茶喝了杯变味的咖啡,之后一直情绪低沉。”
“这大概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没有诚意的解释了。”金发飞行员用抹布擦了擦手,“再等我一刻钟,等忙完这些,一起去喝上两杯马提尼,保管你忘掉所有的烦恼。”
军官笑道:“既然我们的王牌飞行员肯赏脸,谁还会在意那该死的战争禁酒令呢?先生们,下班之后都去阿斯蒂先生的秘密酒吧喝上一杯,记在我的账上。”
三名维修工人不约而同地回应:“谢谢您,卡尔德罗尼少校先生!”
军官摆了摆手,在金发飞行员忙碌的时候,他再一次打量起这架新崭崭的喷气式战斗机。它采用黄底绿斑的战术迷彩涂装,机尾是醒目的白色十字和意大利王室的家族徽标,这跟意大利皇家空军现役的活塞式战斗机并无二样,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外形轮廓——机首前方是竖立的椭圆形进气口,6挺12.7毫米口径航空机枪布设在进气口两侧靠上的位置,用以提供密集而凶猛的火力;机身整体呈纺锤状,造型犹如一条张嘴呼吸的梭鱼,前三点式起落架布局使得机体在停放状态下跟地面保持水平……
在g.58列装之前,意大利皇家空军飞行速度最快的战机是绰号猎犬的mc.205,平飞状态下的极限时速是642公里,g.58一下子越过了两档,时速达到950公里,如此巨大的速度差,使得g.58在训练演习中对mc.205以及与之同档次的g.55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创下过1比21的比分差,以至于在意军高层的观念里,一架喷气机抵得上二十架活塞机,一个喷气机中队的战略价值相当于几个活塞机联队……
抱怨归抱怨,身为意大利王牌飞行员,长着一头金发的法比奥-特德斯科还是在三名只懂得维修活塞式战斗机的工人帮助下完成了对座机的检修维护工作,使之能够以理想状态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去。当天晚上,特德斯科和他昔日的挚友、在一场飞行事故中受伤致残的卡尔德罗尼小酌一番,并相约在战争结束的那天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次日,也即战争爆发的第四天,清晨,凄厉的战斗警报声把特德斯科从睡梦中惊醒,他一开始以为是敌机突然来袭,顾不上衣装就冲去了机库,等搞清楚了状况,免不了一通抱怨:战斗警报确实跟敌情有关,但敌人尚在数百公里之外,而且只是两艘水面战舰,并没有发现敌方航母和航空兵的踪迹。
特德斯科虚惊了一场,遂悻悻地回到房间穿戴整齐,然后前往战斗值班室领受任务。鉴于清早发现的两艘敌舰是火力强、航速快的巡洋舰,意军总参谋部命令部署在撒丁岛的海空军航空部队联手出击,首要目标便是击沉这两艘战舰,同时,对撒丁岛至巴利阿里群岛及北非海岸之间的海域进行警戒。
特德斯科所在的第21联队65大队151a中队是意大利皇家空军最早换装喷气式战斗机的两支部队之一,这个中队的队徽是一只紧握铁锤的粗壮手臂,寓意“砸碎敌人的脑袋”——二战期间,该中队曾赴亚速尔群岛作战,取得了击落敌机4架而己方无一伤亡的战绩。151a中队的到来无疑让这里的同僚们信心大增,不过,由于g.58作战半径较小,滞空时间较短,此次并没有被安排在攻击序列当中,而是全员在机场待命,应付随时可能出现在战场上的敌方航空兵。
作战布置会议结束后,卡尔德罗尼少校拖着一条瘸腿来到特德斯科面前,与之拥抱道:“祝好运,我的兄弟!”
“现在祝好运似乎还有点早啊!”特德斯科打趣道,“也许我们一整天都在机场无所事事呢?”
卡尔德罗尼少校压低声音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敌人很可能采取紧迫前压的作战策略,用连续的出击彻底打乱我们的部署,使我们无法按部就班地进行军事动员。”
特德斯科想了想:“是啊,敌人那两条巡洋舰出现的时机是有些蹊跷,面对这个敌人,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
卡尔德罗尼继续压低声音道:“我已经提醒了德拉罗卡将军,他认同我的观点,也向总参谋部作了汇报,置于我们的努力能否收获成效,现在也只有上帝知道答案了。”
特德斯科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跟卡尔德罗尼相互道别,然后回到了停放座机的机库,两名专业的地勤技师正按标准程序对这架g.58进行技术检测——这些喷气机不仅造价高昂,维护起来也较活塞式飞机麻烦得多,稍有疏忽就可能酿成大祸,因而要求飞行操作人员和地勤维护人员具备足够的技术水平跟责任心。
“早安,先生们!你们到了多久?”特德斯科像以往一样跟技师们打招呼,却发现他们俩都是一脸疲惫。
个头稍高的技师回答道:“早安,上尉!我们的船是四点二十分靠岸的,到这里花了大约一刻钟,所以……”
“这个算术题我会。”特德斯科摆手道,“看样子你们晕船了,海上风浪很大?”
那人继续答道:“航行还算平稳,问题是我们二三十个人挤在一艘鱼雷艇的水兵住舱,那里的气味糟糕极了,而且我们只能随身携带一些简易工具,所有的配件都还在罗马。”
“听说所有的维修配件都会在两天内运抵这里,必要时,他们会动用运输机进行空运。”言罢,特德斯科自顾自的嘀咕道,“既然可以用运输机运送配件,为什么不用运输机接运我们的勤务人员呢?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少遭点罪。”
两名技师相视一眼,只能无奈苦笑。
“情况怎么样?”特德斯科意指自己的座机。
个头稍矮的那名技师一板一眼地回答说:“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对它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照现有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很正常。如果条件允许,最好等电路检测设备运到之后,我们再进行一次彻底检测。”
特德斯科耸肩道:“那要看爱尔兰人给不给我们这个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