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骨笛仰头,疑惑地望着鬼面男,只听得耳边嘘的一声,唇上一热,鬼面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她的唇边,似是呢喃一般的说:“嘘——别说话,好好的陪我,再听听这山间的风,听听寂静的夜,也许以后再也听不见了呢!”
“主人,既然您不能留下,那么带骨笛走吧,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骨笛满眼希望的看着他,无比期待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鬼面男没有说话,抬手抚过她的乌发,手指穿过发丝,缓慢地梳理着,一遍又一遍,直到风再次将它们吹乱。
“主人,我舍不得!”
骨笛将头再次放在他的膝盖上,略带撒娇的口吻说。
鬼面男瞳孔一缩,嘴角动了动,终究开始没有开口,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再好的盔甲,士兵也不会穿一辈子,总有解甲归田的一天,再好的兵刃,剑客也不会用一辈子,总有金盆洗手的一天。
更何况是一个再也没用的灵体。
“骨笛,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吗?”
“嗯,记得。”骨笛点头,回答。
“那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对你说的话吗?”
鬼面男出奇的温柔,眺望远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当年他初来乍到,身上还有伤,为了躲避追击,只能在阴山蛰伏下来,没想到一待就是一百多年。
“当然记得,骨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骨笛动情的凝望着他,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这么看他了吧!她鼻子一酸,竟是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他望着西南的天空,而自己则是望着他,即便他从来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也一丝不悔地想一直看下去。
可是,老天爷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那你应该记得……我说过……除了主仆,我们不会,也不能有别的关系。”鬼面男淡漠的说。
嘣——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骨笛后脊梁一僵,吞了一口唾沫,他知道,他从来都是知道,却……
“主人,骨笛知错!”
“骨笛你没错。”鬼面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茉莉树下,折下一朵洁白的花来,又折回到骨笛的身边,一抬手,就把这朵娇俏的花戴在了她的鬓边,由衷的赞叹,“真好看!”
“真的吗?”
“嗯!”
鬼面男点了点头,“骨笛,你想让我带你走吗?”
“想!骨笛求主人,不要留骨笛一个人在阴山,没有主人的世界,骨笛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骨笛深情的说。
这一刻,她都想将自己的心剖出来,让他瞧上一瞧,只要他能带自己一起走,不管去哪里,不管将来会面对任何事儿,她都可以无怨无悔,哪怕那是错的。
“来……过来!”
鬼面男招了招手,骨笛迈步来到他的跟前,没想到却被他手臂一弯,带入怀中,骨笛心中一喜,主人同意了,他要带自己一起走了,面上不禁扬起微笑,喜上眉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鬼面男的手却一把扣住她的喉咙,凑到她的耳际,冷声道:“既然活不下去,那就不要活了……弃子无用,不如祭魂!”
“主……”
骨笛震惊地看着自己一直奉若信仰的主人,他竟然对自己动手,不由得悲从中来,一点晶莹的泪珠,就从眼角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在鬼面男的手背上。
他只觉得手背一湿,冰凉之中竟然有灼烧之感,心头一颤,忽然有些心软,骨笛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立时三刻要她去死,于心不忍。
仔细一想,她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如果留着她,以后一定是个祸患,他不能做这样的蠢事。
手一点点的收紧,骨笛没有反抗,睁大了美眸直勾勾的看着鬼面男,直到那双眸子失去了神采,依旧望着他,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她怎么都看不够。
鬼面男手一松,死尸便缓缓下坠,他伸手一把穿过她的心脏,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果,一口含如口中,吞下肚去,“如今融为一体了,你就能同我一起离开了,呵呵……”
他冷笑一声,将骨笛的尸首丢在茉莉树下,顷刻之间,燃起了火焰,烧得痕迹全无。
就像她,从未来过。
风掀起了鬼面男的长袍,他轻轻的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若不是眉宇之间泛着一丝悲凉,或许没人会以为这是一个活物。
时间,太过久远了。
还记得,初到这里的时候……
——
无风有月,耳边是滚滚的惊雷。
这些雷好像在头顶,又好像在脚边,一下又一下,打得他脑仁炸裂,心口疼痛难忍,只能慌不择路的逃窜,却不知不觉到了一处院子。
一进院门,他就将门锁上,可那雷声,还在院子的上空徘徊着。
“你是谁?”
“……”
他没有回答,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冷哼一声,手心里蹿出一道符咒,直接就贴在了小姑娘的脑门上,她也不躲,就这么直直的站着。
“为什么不躲?”
“我不会躲,你从外面来,看到我姐姐了吗?”小姑娘天真的瞪大眼睛,问。
他揣度这话的真实度,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一眼就看出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一只骨笛,那她姐姐就是那个骨琵琶,心里正掂量着,要告诉她,她姐姐早已被自己吞下肚去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瞧见我姐姐没?”
“你姐姐死了!”
小姑娘失望的垂首,不再说话,眼里满是悲伤。
他眼中泛起冷意,这小姑娘的修为并不高,吃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留着,以备后用,于是说:“小丫头,如果你愿意跟随我,我就替你解了身上的符咒,不然……你也只能去见你姐姐了!”
“跟随你,是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意思吗?”
“是!”
他点了点头,谁陪着谁,不都是陪呢……
回想起来,在记忆的深处,他好像依稀记得,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仰着小脸望着他,多年以后,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他记得洁白的茉莉花戴在她鬓边的模样,羞红的脸蛋儿可人的花,还有那一滴落在手背,印在心头的泪。
从今以后,你我便是主仆,你要效忠于我,不得违抗,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