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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剪不断理还乱
    阴山的夜,静谧。
    木棉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树影婆娑之中,偶尔有风拂过,吹动她鬓边地缕缕发丝,竟有一种山中不知岁,年年皆有春之感。
    阮绵绵手里端着竹筒,穿梭在杂草丛生间,不知怎么,走着走着,竟然到了老夫人原先住的院子,这里依旧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死气。大门敞开着,几盏灯笼泛着红光,透着亮,还记得她刚拜堂的那一晚,那片院子也是灯火通明。只是,老夫人不是被关进黑泽了吗?
    难道,这还有人住?
    她慢慢的靠近,来到门口,探头往里瞧,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大着胆子,进门来,这里植被茂密,种了不少树啊,草的。趁着月华满溢,她得赶紧收集露水,一边忙活,一边寻思着。
    这院子,主人都不在了,这些花草树木,怎么还生长得这般好?
    是谁在搭理吗?
    “是谁?”
    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吓了阮绵绵一跳,手里的竹筒脱手落地,洒了一半的水,心疼得阮绵绵直跺脚,“喊什么喊,我好不容易收集的露水啊,全洒了!”
    “额……老奴见过少夫人!”
    “你是?”
    阮绵绵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面前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短打的褂子里穿着褐色的长袍,两手抱拳作了一个揖,瞧着他的模样,不像是大帅府的花匠,因为他除了鞋面上,没一处沾了泥,说他是普通的仆人,又觉得气质不对。
    “老奴是大帅府的管家,陆成。少夫人可以叫我成伯!”
    “成伯好!”
    阮绵绵点头问好,却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好像也不曾见过,见他说话恭敬,但也未必打心里恭敬,再说现在整个大帅府都在陆千恒的掌控之中,难保成伯不是他的人。
    “成伯,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
    “哦,修剪花草!”
    “一朝天子一朝臣,主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些花草有何用,下一个院子的主人,会选些新的花来栽种,到时候即便这些花草长得再好,恐怕也是要连根拔起的!”她说。
    阮绵绵说话声不大,但却掷地有声,每一句都是在敲打这个不知哪儿来的成伯。
    既然他还尊她一声少夫人,那她就必须弄明白,他是敌还是友。她的意思很显然,告诉他,即便他是大帅府的管家,工作如何的妥帖,只要换了主人,也就跟这些花草一样,会被人除之而后快。
    所以,最好不要站在陆千恒这边。
    成伯一愣,原以为这个少夫人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可这一番话,还真是……
    有点意思!
    “老奴省的!”他说。
    “那就好,哎,成伯,你知道这儿哪里露水最多吗?”
    办完了正事,阮绵绵又想起自己洒了的半罐头露水来了,心中愤懑,陆千钧那个老不死的,纯粹就是为了整她,可是她都把人打了,不对他好一些,心里有那么点过意不去。
    陆千钧,你就偷笑吧!
    露水泡茶,没用洗脚水,就算对得起你了。
    上海生煎,没用人肉馅,就算是良心出品了。
    “少夫人这边请!”
    成伯领着我到了一片山茶花前,指着这一片山茶说:“少夫人,山茶花叶形如手掌,叶肥而厚,最能积攒露珠。”
    “哦?谢了成伯!”
    “那,老奴告退了!”
    “嗯!”
    阮绵绵点了点头,看着成伯年老却依然挺拔的身姿,她不由得眯起眼睛,他只是一个用人吗?看着更像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虽然谦卑,但行动之间更多清高,不像是能屈居人下的。
    哎……
    干点体力活,还得费脑子,真是累!
    她揉了揉太阳穴,提起裙子,钻入这一片山茶花里,果然如成伯所说的,这肥厚的叶子上,满是露珠。不多会儿,便收集了慢慢一竹筒,盖上盖子,站起身来。
    忽然,阮绵绵身体一僵,感觉背后有人。
    她猛然转头,定睛一瞧,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难道这三天前的酒还没醒吗?
    心中存疑,她便不由加快了脚步,当她跨出大门的那一刹那,院门砰的一声合上了,好像不欢迎她一般,阮绵绵的心,猛地一跳,捧着竹筒,疾步离开。
    哇靠,真邪门儿!
    ——
    待她离去之后,成伯又出现在了院中。
    站在那片山茶花中央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逆着月光站立,让人瞧不清她的面孔,她很瘦,瘦得只剩一副骨架,风掀起斗篷,那些衣服就像是挂在身上一般。
    “为什么带她来这儿?”她质问道。
    她的声音很苍老,就像是指甲刮过玻璃的磨砂声,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她很像你!”
    “呵呵……”女人冷笑一声,“像我一样蠢笨,被人利用吗?”
    “像你一样为爱奋不顾身!”
    成伯微微躬身,轻声回答。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确切的说,是以卑微的姿态出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他都不记得自己当初的样子了。
    “这样的女人,大多都不聪明。”
    女人自嘲的一笑,目光落在手上,是一只红宝石戒指,做工十分精巧,唯一的缺憾就是像被火煅烧过,宝石上面出现了裂痕,却出乎意料的美丽。
    “不,聪明的女人都活得长久,愚笨的都已经死了。”
    “你是说大夫人?”
    “你早就已经是大夫人,我的太太。”成伯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揽住她枯瘦且不柔·软的腰肢,动情的凝望,那种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眼神,叫哪个女人不动心呢?
    只可惜……
    他面前的不是女人,而是女鬼。
    “离我远点,我是你想要,而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女人说完,便转身隐入这花丛之中。
    这个小院,这一片山茶花,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眼中闪动着悲哀,拿起一柄小锄头,蹲下身来给这些山茶花松土,他动作麻利且老练。
    他老了,而且还在不断地衰老,可她视而不见。
    从青年的意气奋发,到暮年的老态龙钟,贯穿他一生的女人,依然在拒绝他。有些人的心,确实比寒冰还要冷,比岩石还要硬,他们捂不暖,击不碎,却时刻渴望被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