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长眠之人,却丝毫没有动静,宛如寂静的湖面,翻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章小雨问。
“嘘——”
阿宁斜眼瞪了她一下,口气不善地回答:“哼,且有的等呢!一会儿你们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不必惊慌。如果那个时候,你们打断了我作法,到时候她还能不能活,可就是未知之数了。”
“这……”
“好!”
欧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是出于对阿宁全然的托付,而是不得不信她。
“那就好,你们出去吧!”
说完,就对二人摆摆手。
章小雨在欧阳的催促之下,讪讪地走出门,打心底里透着担忧,也不知道这个神婆到底行不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诡异,特别是阿宁那瞧人的眼神,斜勾着的,像是要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似的。
“不会出事儿吧?”她问。
欧阳沉默了。
他心里也没底,现在他除了相信,什么都做不了,只要阮绵绵能够醒过来,就算是折寿他也愿意。
见他眉头紧蹙地模样,章小雨识趣儿的闭上了嘴,不再多问,沉下心来,认真思忖从阮绵绵苏醒,到出院之后的一系列的事儿,隐约觉察到一丝丝不寻常。
难道说,阮小绵真的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两人各怀心思,等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仿佛里头藏着无数悬而未决的疑问。
——
长安,城不寐。
偌大的宅院里一片死寂,连一盏油灯都不曾点,眼前的漆黑,让人不寒而栗,阮绵绵紧紧抓住陆千钧的手,未曾松开过。两人相携往里头走去,不见人影,只有偶尔有一两只野猫从草丛的一边蹿到另一边。
嗷嗷地叫了几声,便跑远了,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别怕,有我在!”
陆千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
阮绵绵点了点头,一双明眸似水犹如受惊的小鹿。想她一世英名,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一点,就是黑。要是有一盏灯,她哪儿都敢去。调整了呼吸,亦驱亦行地跟在陆千钧的身后,极力掩饰自己怕黑的事实。
滋啦——
眼前晃过一团蓝色的火焰,就像是一个鬼影从眼前掠过,吓得阮绵绵直往陆千钧的怀里钻,她终于知道那些男生们为什么总是要带女生去看恐怖片了,女孩子的柔弱激起了他们的保护欲,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是她最结实的依靠。
“别怕!”
“嗯!”
不怕!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又是野猫,又是鬼火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猛地,陆千钧停住了脚步,说:“到了,就在前面。”
“什么?”
“前面那个小院里有人。”
“人?不是都死绝了吗?”她狐疑道。
“走吧!”
陆千钧但笑不语,牵起她的手,迈步朝着亮光走去。
微风徐徐,树影婆娑。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落了一地的金黄,斑斑点点,与清亮的月光交相辉映。
院中,好似有人。
听得碗筷交相碰撞的声响,阮绵绵同陆千钧对视一眼,不由眼前一亮,难道说是金狐面具的主人,那现在他是生还是死呢?推开虚掩的院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踩着一地的青苔,满眼都是苍翠的绿竹。
好恬静的院子啊!
“有人吗?”
“阿炎,是你吗?”
果然有人,她探头一瞧,只见烛影晃动,有一个素色罗裙的女子倚靠在门边,温声细语地唤着旁人的名字,阿炎,喊的是东炎吗?这个女子同他是什么关系?
“不……”
阮绵绵刚要回答,却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走来,他的脖子上围着一块围脖,身穿一件景泰蓝的衣裳,脚上还是那双从戈壁滩上走回来的军靴。
噌的一声,只觉耳畔带过一阵风,男人就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径直地朝女子走去,面上一派温柔,小声责备:“不是让你在屋里歇着嘛,你眼睛不好,跑出来做什么?”
“我听见……碗碎了,就出来看看你!”女子言语中透着委屈,眼中却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快,进屋去!”
男子搀扶着女人,转身进了屋。
阮绵绵心中惊疑,秀眉轻皱,仰头望向陆千钧,眨巴了一下眼睛,尴尬的一笑:“他刚才从我的身体里传过去了!”
陆千钧点头。
“可他不是死了吗?”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不散,人就不算死。再者,直到死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有一个牵肠挂肚的人,他怎么舍得死呢?”说着,陆千钧便将目光投向了亮着灯的小屋。
“那女人的眼睛?”
“哭瞎了!”
陆千钧淡淡地回答。
哭瞎了,为什么?
阮绵绵心念一转,仔细一想,隐约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却有说不出哪儿不对。
“自己的男人战死沙场了,噩耗传来,这个女人就落下泪来,没日没夜的哭,最后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淌下的只有血了,揉着血泪,她就瞎了。”他说。
对!
阮绵绵恍然大悟,眸光一闪,她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她知道东炎将军已经死了?”阮绵绵试探性的问。
“嗯!”
“可是,她不怕吗?为什么不问呢?”她追问。
陆千钧凝眸转头望向她,眉间染上一层白霜,沉声问:“如果是你,与鬼为伍,天天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而你知道他是鬼,你怕吗?”
“我……”
阮绵绵垂首,思索了片刻,吐出一口浊气,抿着唇角。
“我……会怕吧!”
“呵!”
陆千钧轻笑一声,眸中的暖意渐凉,别过头去,苦笑一声,说:“如果一个将另一个人视作生命,那么即便知道他是鬼,只要他能回来,陪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万事万物都不重要。”
“可……人鬼殊途啊!”阮绵绵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
人跟鬼,只差了一口气,而这一口气却分割了生与死。
陆千钧垂下眼帘,稳了稳心神,松开紧我的拳头,“走吧,给他们彼此一些时间吧,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一旦结束,便不可转圜,我带你去看看,他们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