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学霸!”
阮绵绵用极为简练的两个字,概括出前二十多年,欧阳的一个生活状态,“从小,我需要花三天时间去记忆的东西,他一个小时就记住了,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前三,数学150分的卷子,他能考出155分,连附加题都不放过,简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所以你喜欢他?”他问。
“不全是。”
阮绵绵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早就习惯了,所以把青春的悸动,当做了爱情。”
“嗯!”
陆千钧微微颔首,拥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些,手一直放在她的小腹,时轻时重地按揉,以减少她的不适。阮绵绵转头回望他,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欧阳一直都不苟言笑,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表面上性格温和,对谁都是笑意盈盈地,好像不愿与任何人为敌,实际上,这样一来,他也就没什么朋友了。”
“可他有你!”
说着,陆千钧心底泛起一股子酸味儿,即便欧阳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但是小绵羊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疯狂的妒忌。
“这倒是。”阮绵绵点头,继续说:“从小学到大学,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学习,最喜欢在大树下睡觉,不爱吃蔬菜,喜欢甜食却不想让人知道,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的面点是什么吗?哈哈哈……”说到这儿,阮绵绵自顾自地笑起来,狡黠地眼里慢慢地窃笑。
陆千钧摇头,“不知道。”
“猪猪包!哈哈哈……”
说完,她便忍不住捧腹大笑,“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
“有一次,我买了五个猪猪包,准备当午餐,可是当我中午打开的时候,发现一个都不剩了,当时我都震惊了,直到欧阳红着脸,跟我说,猪猪包太可爱了,所以他忍不住都吃了。噗哈哈……”
“呵呵!”
她越说得起劲儿,陆千钧的心里就越难受,他开始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瓦特了,为毛要让她说关于欧阳的事儿,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有……”
“睡觉!”
陆千钧冷声道,顺手替她掖好被角,闭上眼睛装睡。
“诶?我还没说完呢!”
“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可是我一点都不困啊,欧阳在一米潜水去差点扑街的事儿,我还没说呢……”阮绵绵不依不饶地说。陆千钧脸色黢黑,一把捂住她的嘴,往怀里一带,闷声说:“不听,睡觉!”
“你……”
“再说一个字,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他恶狠狠地警告。
“好嘛!”
阮绵绵无奈地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狡笑,满脸的小窃喜,好似一只偷鸡的小狐狸。她得意洋洋地瞥了陆千钧一眼。哟呵,敢跟章小雨合起伙来欺负老娘,那么老娘就叫你知道,膈应这两个字怎么写。
嘿嘿嘿!
想着,她便满足的闭上了双眸。
孰不知,待她沉沉睡去,身边的人却缓缓睁开双眸,将那份宠溺深藏心底,轻薄的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凑到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用醇厚的嗓音道一声:“小狐狸!”
莫名地,阮绵绵笑了。
不知她是在睡梦中,还是听见了他的话,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们都得到了对方想要的答案,也知道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分量,没有秘密,没有隐瞒,不再是身体的接近,而是灵魂的相溶,这就够了。
陆千钧随即也合上眼眸,安心地睡去。
——
梦境:
飞机,轰炸声,从头顶掠过。
机枪,扫射声,昼夜不停,一直在耳边诈响。
火光炸裂,映红了东方的天,像是要烧破一个窟窿似的,华东的战场一片狼藉,倒下的人不计其数。陆千钧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
灰暗的天,苍茫的夜,他环顾四周,除了战争和死亡,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这是……
1937年,淞沪会战。
这场战役,是他第一次被埋在死人堆里,而陆世勋他的父亲,却没有派任何的援军前来。那是八月,尸体在郊外放了一晚上,溃烂的伤口,腐败的气味,弥漫了整个高地。
他忍着恶臭,拖着受伤的身躯,匍匐前进,爬过一个又一个土坡……
红十字,战地医院!
“同志,你没事吧?同志,你还好吗?同志……”
“我……”
他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眼前一片迷茫,最终陷入了黑暗之中。即便失去意识,他的耳边仍然能够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呼唤着他。
正因为这个声音,他才又一次活了过来。
她是谁?
陆千钧努力的挣扎,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他挥舞着双手,始终无济于事,他被困住了,意识到这一点,他试图唤醒意识,从梦魇中出去。
常听人说,梦魇太深,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倏地,黑暗扭曲,开始出现画面。
大帅府。
陆千钧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颗大树前。
眼前有一个少年被捆住手脚,吊在树上,光裸着上身,瘦弱的身躯布满伤痕,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此时,陆世勋面色潮红,酒醉微醺,手里拿着一根皮鞭,挥得飒飒有声。
“小兔崽子,说,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
“老爷,求您了,别再打了!”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抱住陆世勋的腿,苦苦哀求着。
但,陆世勋全然不为所动,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一脚将人踹开,正巧妇人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太湖石,顿时头破血流,被吊在树上的少年,这才有了些许反应。
“吴妈!”
“老东西,自不量力,想求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拖下去,埋了。”陆世勋啐了一口唾沫,鄙夷地说。
“陆世勋!”
少年低吼着,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想要捍卫自己最重要的人,但他却无奈能为了,只能用嘶吼来表示抗议。陆世勋冷眼瞅着他,微微一怔,从少年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