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叶给玄龙很用力的拽了几下,才回过神来,只是他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闷,憋着一股怒火,仇恨与杀戮刺激着他全身的血脉,叫他久久不能平静。
荆叶一瞥正自入迷,而且额头冒汗的紫焰,玄龙也不管荆叶疑惑的神情,竟是一爪子再度将荆叶抄起丢在背上,便向着这偌大塔楼中央石碑后的云梯跑去。
循着玄龙逃跑的方向,荆叶向着那块血字石碑后方看去,若说这千百丈高的塔楼里面有什么奇特之处的话。
当该是那石碑之后盘旋而上的神龙天梯了!
是的,石碑之后有一块天梯,是这座空荡荡的塔楼中唯一的实体建筑,那是一条形状似神龙一般,见尾不见首的盘旋着蜿蜒而上的石梯。
千百丈的龙躯一直盘旋向上到了顶上碧绿光霭的尽头,而这巨石镌刻的巨龙,石纹鳞甲重重,巨大的龙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但这条的巨大蜿蜒的不见尽头的长龙,此时却是被塔楼四面的石壁上横贯而出的数不尽的粗壮铁链贯穿而过,牢牢的固定在虚空之中。
万千条精钢锁链横空浮掠,钉在那硕大的石龙长躯,万千绳索缠绕龙躯,将那巨龙束缚住托在长空,蜿蜒向上!
这无疑是一副鬼斧神工的雄弘景象。
而这龙躯的脊梁却是被完全凿空,露出两丈余宽的盘旋而上的石梯来,玄龙大步向着那石梯冲去,站在远处的紫焰这时候终于从那血淋淋的‘黎’字中醒悟过来。
失神间,紫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里竟是有一股怨气与戾气堵在胸口,他猛然抬头向着荆叶和玄龙看去,手下长枪一抖,喝道:“我杀了你们!”
继而,便大步向着荆叶和玄龙冲了过来.
而就在这一刹那,“轰”一声巨响骤然爆开!
一声轰响如雷霆鸣音,再看时,门口巨大的石门骤然翻转关闭,霎时整个巨大的塔楼忽然一黑,便连顶上那碧绿迷蒙的光霭也暗淡下来。
就在石门关闭的刹那,玄龙大叫一声:“快跑!”
大踏步就向着石梯上踏去,哪知当他一抬脚踏在石梯上的刹那,塔楼四周的石壁上猛地喷出一道道火焰。
瞬间,整个塔楼通明一片,荆叶眉心一颤,仿佛有什么阵法被激活了一般,整个塔楼有些异常。
这一失神间,他蓦然发现这塔楼中竟是再无丝毫灵气波动,而他的通灵穴窍,雪山气海也像是顷刻间被堵住了一般。
荆叶翻身从玄龙脊背上下来,向着四周一扫,石壁上镌刻着一尊尊龙头石像,而那一簇簇火焰正是从龙口出喷出,倒似一盏盏照亮塔楼的明灯。
也就在这一刹那,紫焰一步步到了他们不远处,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杀意,“现在,我猜你们不会继续愚蠢的逃走了吧!”
灯火通明,石梯蜿蜒而上,延绵不见尽头,塔楼四周封闭,紫焰随时都可以锁定他们,发动攻击,这苟延残喘的逃窜终于到了尽头,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紫焰逼了过来,但是,荆叶却没有丝毫危机降临的感觉,他反而如紫焰一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对着玄龙道:“现在,或许你可以拦住他了!”
“我?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玄龙竖起爪子指了指自己,忽然暴跳如雷道:“我怎么打的过这孙子,你疯了吧!”
“我受了伤,你总不至于现在要我和他拼命吧!”荆叶无奈的摊摊手,继续道:“况且你那日吃完了我的丹药,所以还是你去吧!”
玄龙正瞪着紫焰,哪知便在这时身后的荆叶忽然扬起大脚,冲着玄龙屁股猛然一脚踹去,于是乎,玄龙“嗖”的一下离地飞起向着紫焰冲了过去。
紫焰目瞪口呆,却见那荆叶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便向着台阶上走去,紫焰一咬牙,先宰了这嘴巴欠抽的恶龙再说。
荆叶将身后两人爆响的打斗之音抛在身后,一步步向上走去,石阶漫漫深远不知尽头,不知走了多久,荆叶靠在石墙畔,放眼看去,底下的玄龙紫焰只剩下两个颜色不一的小点。
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四周横浮着铁链的贴着的陡峭石壁上,灯火通明,竟是勾勒出了一副无比巨大的画卷,随着他攀升的高度,那画卷缓缓浮现。
大气磅礴的笔法,诉说着无尽岁月之前的那场黎天之战,一刹那,亘古沧桑的气息迎面而来,那一场久违的惊天之战被撕开了滴血的一角。
一辆金碧辉煌的龙辇横空而来,竟是有八条百十丈长的巨大金龙在前拉着车架,在空中大步流星向前。
战车上一位君王,一身金甲,头顶灿灿皇冠,背负一柄神剑,那神剑未曾出鞘,便被五色云霞似的盖世神兽环绕氤氲,仿佛一剑出鞘,便可湮灭九天十地,浩瀚星海。
此时那盖世君王,气象威严向着前方眺望,战车后旌旗飘荡,最中央一章玄黄色大旗上书一个古字,‘神’。
而这通天巨大的龙辇却只在一支向着两边蜿蜒而去,没有尽头的铁甲军队重剑,军队中有长戈向天步伐整齐的白袍银甲战士,有仙风道骨,仙韵超然的负剑道士,更有身高十余丈,金甲森森的巨人。
而在这只队伍的后方,竟还有几辆车辇,只是拉车却是形貌不一的妖兽,在这些车撵队伍间,忽的一人引起了荆叶的注意。
那是一名赤条着上身,有着古铜色矫健的肌肤,与雄壮身躯的青年,但此时那青年眉头紧锁,正拉着车架队伍最前边的一架车辇。
青年愤怒的回过头,向着车架上驾车的铁甲战士看去,那战士趾高气昂正骄横的扬起手中的长鞭,甩出一道鞭影。
荆叶看着,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钻心的疼,恨意和怒火陡升。
这时候,他又看到在那青年拉着的车辇上,车窗的珠帘被掀起一角,里面正有一名容颜绝世的女子探出头来,向着那青年看去。
荆叶继续向上走去,便见那古老的画卷在昏黄的灯火下,渐渐伸展浮现,这时候,那画卷中出现了一名女子,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车架中珠帘半遮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袍战衣,秀发翩跹如舞,容颜倾城,窈窕婀娜,浑然天成的美貌与亭亭玉立的身材,显得那般高贵与圣洁,而她长发乱舞的头顶,竟是悬着一轮皎月,绽放着柔和的银辉光华,仿佛九天冰山上的雪莲,神圣不可侵犯。
荆叶怔怔的看着,不由入了神,那皎月银辉洒落,地面便似涌现出了无尽生机,芳草生长,百花绽放,只是红袍女子薄眉微蹙,轻许三分惆怅,倒似怀着一腔心事,无处倾洒。
这高贵圣洁的女子,荆叶看着,心里竟是莫名激动起来,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那般亲切,竟是多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荆叶忽然驻足,心里一跳,这女子,她是多么像自己那一日变身后的娘亲,容颜独立,雪白的长发飞舞着拂过这一生的沧海桑田。
想起娘亲,荆叶不由得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向上走去。
这一次延伸的画卷中同时出现了那两个人,红袍战甲的绝世女子蓦然回首,眸光尽头是那微微抬起头向着这边望来,孔武有力的青年。
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她嘴角微扬,露出嫣然一笑,便似皎月银辉洒落荷塘,接天莲叶之间白莲出水,花开三十二瓣,瓣瓣生香。
一见他,误了终身,忘了轮回!
只是荆叶看着,这多少次的回眸与不舍,或者驻足凝视,和自己遇见欧阳花又何其想象,想着欧阳花先前不顾性命的向着自己跑来,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与无奈。
跟着眼下,出现的那一幅画面,竟是叫荆叶看的目瞪口呆,俨然是在紫竹峰苦中作乐的日子里,师兄弟茶余饭后,周天宝夹在被褥里三层的那幅从不轻易示人的春闺图。
画卷中是那一双男女云雨欢唱之后的景色,只是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令人生出无线悲凉的凄景。
明月高悬的夜晚,清风几许,一颗火红枫树下,树影婆娑,落叶萧萧,一双男女赤条条的缠绕相拥在一起。
女子的眸子中似乎噙满了泪花,男子的眸光暗淡着与她对视,倒似恨离别的决绝。
叶羽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这一刻他们的眼神会如此悲伤冰凉,女子眼珠儿滑落眼眶,湿了枫叶,引得谁人惆怅!
这恨离别的苍凉萧条,像是一根触动的琴弦,在荆叶心里泛起旧的涟漪,他不忍直视,猛地回过头继续向上。
跟着的一幅画,便是那泪珠儿背后的真像。
烈日高悬,金甲巨人悬挂着擂鼓敲得震响,四周神兵天讲整齐如一,分列四方,威严的大军,人影绰绰间将一方九尺邢台围得水泄不通。
方才的红袍月光掩映的女子被铁链缠绕紧锁在九尺高台上,苍宇中晴天霹雳,青紫玄黄的电光对着女子力劈而下。
在邢台上站着前面踏在战车上的盖世君王,身形落寞,低着头不敢望去。
九尺邢台下,男子跪倒在地,四周被金甲战士围着,身上缠满了血淋淋的锁链,眼神中满是伤心绝望。
他抬起头仰天嘶吼,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疼痛直击心扉,似刀绞,似剑穿,似鲜血模糊的伤口被一片盐石覆盖。
男子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遭受天劫,像是发了狂一般对天嘶吼,却无能为力,荆叶看着不由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他恨这天道,为何不公!
他恨这世道,总是薄凉!
随着荆叶不断向上,画卷终于延伸到了尽头,最后一幅画,画中妖魔神兽,仙人神将,应有尽有,当该就是黎天之战的的谢幕之战!
身着金甲战袍的盖世君王握着一柄断了一半玄黄神剑,仰天怒吼,打杀四方,在他周围,鲜血涤荡,无数妖魔四散震飞出去,而远处亦有一人,正是那青年,握着一杆铁枪冲锋陷阵,挑落神将战仙无数。
这不顾性命的厮杀与熊熊燃烧的战火占据了整个天地,到处都在交锋,每一寸土地都在战斗,都在流血,在血泪之间静止。
最后荆叶看到最上方那角落里,正站着一名青衣负剑的白胡子道士,神情悲凉的望着茫茫战场,似乎并未参加这惊世骇俗的谢幕之战。
而在他脚下的荒草间,还有一名尚在襁褓中大声啼哭的婴儿。
只是他的哭声早已被无尽喧嚣的战火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