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的盟军在小斜关睡了一觉,谁知道这一睡,倒是勾起了半月的疲乏,温暖的房间不再有寒露之苦,热乎的炕头更让人睡的慵懒无比,这下子,就连吃饭都不能让他们再次起来,即便是外面聚将的鼓声敲的震天的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动弹,不过是将被子干脆罩到脑袋上,遮住这烦人的鼓声,然后继续酣甜大谁。
看着日头已经上了三杆,自己的面前竟然连一个盟军的头目都没到,即便是自己的亲信王青也是踉踉跄跄睡眼惺忪,是唯一赶来的,齐飞现在是后悔不迭啊,当时真的不该答应大家在这里安心的修整啊,这下算是彻底的睡散了架子了。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知道,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再加上这几日连番大战,早就透支了喽啰们的体力,坚持着也就坚持着了,一旦睡下去,便再也难起来了,不睡他个天昏地暗,骨疏肉麻,不睡他个彻底恢复是不能再起作用了,即便这时候,睡死几百个也绝对再正常不过了。
“不行,就是用鞭子抽也要将他们抽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不让他们睡死过去。”齐飞咬焦急的做出了决定。
现在接受他任务的就只有高迎祥和他的五千部武。看着浑身灰尘,满脸疲惫,但依旧战意昂扬的高迎祥所部,齐飞真的是羡慕嫉妒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往来百里,还要扩大搜索面积,回来之后依旧如此斗志的手下?在齐飞看来,这些人带在高迎祥的手下简直就白瞎了:“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最终将这五千强兵收归自己手下?”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在脑海里就好像跗骨之蛆再也难以挥去。
乱哄哄睡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杆子被高迎祥兄弟的马鞭打起,整队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日当中天,无形中,再一次失去了宝贵的一天。
平陆城里,县衙已经成了临时的帅府,应该按照这个时代的名称叫做守备府,子涵一身戎装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不断的将一个个命令发出。
自己的亲信家丁齐策的阵亡,和平陆卫所以及增援去的五百兄弟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被老镇抚详细的汇报了,子涵没有哭泣,更没有一点哀伤的意思,“身为士兵,就应该这样,原先我们都活的太窝囊,整日看着那些荀贵的脸色,整日担惊受怕的怕皇家惦记,其实,维护我们三百年荣耀的,便是这一代代战死沙场。我对他们的战死,没有悲哀,只有欣慰,是的,是欣慰,如果我在小斜关,我也将与阵地共存亡而无比欣慰与荣耀,我们的负担太重,我和强哥先不能追随他们,等我们卸下了我们肩膀上的担子,我和强哥会下地狱,再召兄弟,我们与阎王爷再战一场,为的便是这大明万千百姓不在苦难。”
面对着平陆里不多的自己的国公亲兵,子涵如是说。
面对将近七十的老镇抚。子涵承诺:“战后,我将不遗余力的再建平陆卫所,我将和督师大人一起上折子,请皇上亲书军旗,那时候,我希望这面军旗将是您盖棺的覆面。”
老镇抚拉出自己的孙子,神色决然道:“县主,平陆卫所没战没,有我,还有我的孙子,请现在就给我一面平陆卫所军旗,我要与我的孙子一起站在平陆城头,让所有的人看到,护卫他们的依旧是平陆卫所。”
于是,一面大红的军旗再次在平陆城头最显眼的地方升起,在军旗下,孤单的一老一小,一老七十,一小七岁。
但,慢慢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走到了这面军旗之下,这里有依旧兜售生意的龟公,有已经成为地主的原先千户,有已经富甲一方的当铺老板,有提着要饭罐子的原先的百户,他们都仰望着这面军旗,骨子里的骄傲与奋争这时候再次燃烧?谁说男儿不愿战死沙场?不过是没有让他们感觉到骄傲的理由。
“北城的防守再次加强,我不管你从哪里抽调人马,我需要再给他们增添五百预备队。”子涵头都不抬的发出命令。
王大壮略一沉吟,转头面向赵梓。
赵梓立刻道:“我马上到马头的搬运工里去,再征募五百汉子。”
于是,当赵梓再次出现在码头上的时候,立刻被无数苦力包围,当赵梓说出他需要的数目的时候,无数双手一起举起,然后乱哄哄追随着赵梓领取了扎枪,急匆匆冲进了县城。
“我需要三百妇女,专司做饭。”
平陆主簿二话不说,直接回了家,不大一会,他的妻子女儿便布衣上街,招呼邻里,字转眼间,便有二百妇女走入原先成为地狱的军营。
“强哥带来的洛阳铲生产了多少?”
老县丞立刻上前:“一千。”
“我要求一千民工,在县城前双道壕沟之外,往前推进一里路,全部挖掘陷马坑。”
“可攻城的将是步卒。”
“我只要他们减慢速度,即便他们想填平陷马坑,那也要时间,我们只要时间。”
“遵命。”老县丞二话不说,直接跑出大堂,那速度不比年轻人慢多少。
“还有什么我们没做?”子涵抬起头,望着身边众人。
大家实在是佩服子涵这个将门奇女子,因为大家想到的和没想到的,她都已经想到了。
“既然没有什么遗漏,那么我们就养精蓄锐,等待大战开始。”然后便稳稳的坐在了原本县尊做的桌案后的椅子上,静静的望向了远方。
自己思念的人在北方,自己坐的方向却只能望向南面,半月的分离,那种思念是撕心裂肺的,是如跗骨之蛆,让人时刻不能忘记,但在这种痛苦里,总是有一丝丝淡淡的甜蜜,让自己安心。
细细想起一路风雨艰辛南来,经过的风浪,那不是一种折磨,反倒是一种享受,自己真的想再次伏在他的胸膛之上,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讲一些从没听过的,他叫做童话的故事,自己真的想就那么从灰姑娘变成天使,然后与他牵手在天地间慢慢的飞翔。
“县主,城外还有许多百姓不愿意离开老宅,眼看杆子就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一项以斯文稳重自律的吕焕之县令大步的走了进来,他现在脸也瘦了,眼也红了,一直不离手的扇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原本光鲜的官服这时候也东一条西一块的满是窟窿,竟然也不过男女之嫌,直接抓起子涵面前的水壶,也不用杯子,就这壶嘴直接猛灌。
收回思绪,子涵坐正了身子,冷酷的道:‘县令大人,我再给你半天时间,只有半天,你撒出所有人手,再次到四乡通知,所有百姓必须撤离,所有能吃的必须焚毁,战后我必定按照他们说的补偿,但时间仅仅限于日落时分,然后我便封死四门,那时候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吕焕之看了再看这位将门县主,然后狠狠的跺了下脚,急匆匆再次出去。
日落了,平陆的城门依照县主的命令轰隆隆关闭,然后无数沙包被填死在了城门洞里,彻底的将平陆与外界隔绝。
这时候一些原先说什么也不愿意抛家舍业的百姓,看到远处滚滚的尘烟,才彻底的放弃了幻想与侥幸,开始拖家带口的向平陆县城逃来,希望能在县城的庇护下,得到安全,但面对紧闭的城门,任凭他们如何呼喊哀求,再也不能打开,最终不得不哭泣着,懊恼的咒骂着走向远方,寻求可能的侥幸。
当黑暗蔓延开来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有一支火把的光亮晃动,随着便是两只三支慢慢的变成了一片火海,直达天际。
站在城门楼上所有的人,都深深的吸了口气:“来了,杆子来了,血火一战即将开始了,平陆,大家辛辛苦苦建设成的家园,能不能保住,就看着未来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