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帝与士大夫共坐天下。
官员就是连接皇帝和士大夫的桥梁。
首先他们是出自士大夫集团,其次他们的存在是为了调和皇权和士权的矛盾。而为士大夫集团争取利益才是他们的根本作用。
所以,无论是张凤府、高明还是李忠有入阁为辅,都会为士大夫争取利益。
屁股决定脑袋!
不止是他们,所有的文臣都会这样干。
如果文官在位的时候敢以牺牲士大夫整体的利益而讨好皇帝的话,那将是整个士卒的公敌。
张太岳多牛逼?
生前任太师,穿坐蟒袍,死后还不是遭到了清算?还不是家破人亡分崩离析?
所以文臣宁可得罪皇帝,在政事上得罪皇帝的后果最多贬官回乡,照样过富足翁的日子。
而且你是为大家遭的罪,在士族圈子里会成为英雄,大家都不会忘记你的,以后有什么好事肯定少不了你一份。
尽管李忠有是少有的忧国忧民的好官,但是他仍然摆脱不了屁股决定脑袋的格局。
当初在陕西他敢为了灾民争取利益,宁愿得罪同僚,其实那也只是虚晃一枪而已,并未真正的落到实处。
再说即便是落到实处了,得罪也是同僚而已,并不是整个士族。
得罪整个士族,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苏大人,你我虽然以前多有龃龉,那也是立场不同。其实我对苏大人的胸怀十分敬佩。但是……”
李忠有话锋一转,道:“苏大人的政见请恕本官不能苟同。大明朝传到现在已经是百孔千疮。只能小心维护,不能大动干戈。如果大动干戈只能是天下大乱分崩离析而已。与国家何益,与社稷何益,与百姓何益?”
他淡淡一笑,道:“本官还是那句话,请苏大人给江南百姓一份安宁吧!”
苏则猛的站了起来,冷冷道:“李忠有,本官奉旨剿匪处置白莲教的事宜。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管也没有时间去管。”
说着拂袖而去。
将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冷笑道:“如果李大人真的是忧国忧民,那为什么又不能对症下药解决问题一劳永逸呢?老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有什么意义呢?”
李忠有心头一颤,再次沉默了。
……
这老家伙!
苏则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再记恨李忠有,但是对于他这种和稀泥的态度十分的不满。
当官的都是和稀泥的高手,官做得越大,稀泥和的越好。
能做的督抚阁部一级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和稀泥高手。
张凤府如此,高明如此这李忠有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苏则摇头叹了口气,想要这些人为百姓们争取利益当真是虚无缥缈啊!
算了,这件事跟他也没关系,他也不操这份心,还是把精力放在怎么根除白莲教吧。
想到这里,苏则心中微微有些头疼了。
这白莲教跟他可是关系密切,北方的白莲教基本上都投诚朝廷了,剩下的也在柳飞烟掌控之中起不了什么大浪了。但是南方的还掌控在姬如雪和田姿的手中,而这两人都算得上他的女人。
姬如雪也就罢了,就算苏则此刻说取缔白莲教,她只会举双手赞成,但是田姿就未必了,毕竟这是她母亲的基业。
白莲教总舵化身杂耍团云游四方的秘密早就被苏则洞悉了,只要布置妥当一定能够一网打尽,但是这样一来必然要跟田姿撕开脸。如果二人没有关系也就罢了,可偏偏二人有过亲密的关系,这让苏则有些犹豫不决。
话说他倒是蛮喜欢田丫头的,真的刀柄相见,还真有些舍不得。
如果能够说服田丫头投诚就好了,这样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整个白莲教。
可是问题来了,田丫头怎么会轻易的束手待毙呢?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匆匆而来,二人走了个面对面,登时都愣住了。
苏修!
苏则没想到此刻居然碰到了他这个便宜的爹。
……
半个时辰前,苏则离开后,御书房又迎来了一位觐见的官员。
“臣苏修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修身着三品官服跪倒在地上。
平身!
朱皇帝温和道。
谢万岁!
苏修缓缓的起身。
此刻的他已经是浙江巡抚了。
大半年的时间他由杭州知府升任陕西布政使,再由陕西布政使升任浙江巡抚加右副都御史正三品,虽然品级未变,但是权力比布政使大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苏修!”
朱皇帝温和道:“此番陕西平叛和灾民的安置做的很好,朝廷征缺你这种能臣。”
苏修急忙道:“这都托了是皇上的洪福和李阁老的韬略,微臣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好一个做好本分!
朱皇帝意味深长道:“如果大明朝的每一个臣子都想苏爱卿这般做好本职工作,那我这个皇帝可就轻松多了。”
臣惶恐!
苏修心中一凛,登时不敢说话了。
他是聪明人焉能听不出朱皇帝话里有话?
沉默是金!
有的时候,祸会从口出的。
“苏修,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南京人吧?”
朱皇帝缓缓的问道。
苏修抱拳道:“微臣是南京上元县人氏。”
朱皇帝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是江南人士,对江浙两省的事情自当十分了解了。朕倒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修急忙道:“陛下请说!”
朱皇帝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了几步,道:“江南是我大明朝的财税重镇,收成却一年少似一年。朕就有些不明白了,是我大明朝一年不如一年了吗?”
苏修急忙跪倒在地,道:“臣此番上任自当严查督促,查缺补漏,不会让。”
严查督促?
朱皇帝笑了笑,道:“起来吧,朕知道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原因。”
他负手走了几步,道:“苏修,你是聪明人。朕之所以将江浙交给你,就是要让你帮朕查明这个原因的。朕一直就不相信我大明朝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着转身离开了金銮殿,看也不看苏修一眼。
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修缓缓的抬起头来,此刻他后背都被冷汗侵透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江东的士族不满了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想到这里,他匆匆离开了御书房,来到了文华殿外,准备求见李忠有,恰好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苏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