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爷爷就特别的宠我,无论闯多大祸,无论害他多么没面子,他别说打我,甚至连骂都没有骂过我一句。
今天我这可不是闯祸,而是帮忙赶走了那只大肚子老鼠,帮爷爷救下了二狗,他为什么要打我?
我手捂着脸,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头打转,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爷爷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爷爷这么生气,所以我虽然心里面又难过又生气,但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跟我回家。”爷爷说着,一把拉住我的手,转身就向二狗家院子外走。
二狗妈抱着二狗追过来,把爷爷拦住,一边哭一边焦急的问:“师爷啊,你看我家二狗子咋样了,咋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爷爷阴沉着脸说:“你家二狗子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恢复以后,别到处乱跑乱惹事了。”
说完,爷爷拉着我绕过二狗妈,分开门口看热闹的众人,一路急冲冲的回到了家里。
刚进院门,爷爷就反手将门在里面反锁上,并蹲下身子,一把将我拽到他的面前,并将我用力抱进怀里,声音颤抖的在我耳朵边小声问:“小北,脸还疼吗?别怪爷爷,爷爷不该打你。”
我用力摇了摇头,然后问道:“爷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啊?是不是又惹祸了?”
爷爷瞅了我一眼,点上旱烟深吸一口,长长吐出呛人的浓烟,语气坚定的说:“小北,你是爷爷的命根子,爷爷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心里面的委屈一下子就都烟消云散了。虽然刚刚被爷爷扇了一耳光,但是我已经一点都不生气了,真的。
“小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二狗子,今天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东西?你们都去哪玩了,看没看到什么不太正常的动物,比如老鼠?”爷爷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听到“老鼠”两个字,浑身就是不受控制的一哆嗦,当下哪还敢有丝毫隐瞒,当下急忙将我和二狗下午的遭遇都讲了出来。
爷爷听完我的讲述,眉头紧锁,脸色煞白,双眼无光,整个人都仿佛失了魂一样。
“爷爷,你怎么了?”我看爷爷这个样子,又是害怕,又是着急。
爷爷回过神,看向我,苦笑着说:“小北,你也知道,咱们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都是门口贴门神,屋内供保家仙,按理说不可能有人在家里被脏东西上身,但二狗为什么今晚会这样,你知道吗?”
我用力摇了摇头,想不通其中原因。
爷爷叹了口气说:“咱们村里供的保家仙,无非就是‘狐黄白柳灰’这五大家仙,以黄仙、狐仙和柳仙居多。你和二狗子今天招惹到的那个,就是灰仙。也就是说,那只灰仙同村里人供的保家仙,都属五仙,而且非常厉害。五仙之间很少有内斗,所以二狗家的黄三娘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可是爷爷,再厉害,它不还是被咱们给打跑了吗?”
爷爷叹气摇头道:“小北啊,你错了。二狗下午踩断了人家的尾巴,人家来找他寻仇,报复一下,也就是出出气。这出气可大可小,不过,碍于二狗家那位保家仙黄三娘的面子,那只灰仙出完气,也就没事了,不至于出人命。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在陪着那只灰仙撒气,尽量减少二狗和他家人受到更大的伤害啊。可是,你趁着人家施法的时候,跑去拿石头打人家,必然会让那灰仙遭法术反噬,受很重的内伤。等它伤好之后,它肯定要来找你报复。这一次,恐怕是不死不休了啊!”
听完爷爷的这番话,我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难怪爷爷当时会打我的耳光,我这一次可是彻底惹上了一位灰仙,而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恐怕,我从小到大闯的所有祸加一起,都没有这一次严重。
爷爷那么厉害,当时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始终没有去找那灰仙,反倒是我自作聪明的跑去找到灰仙,还拿石头打它……我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后悔,真想抬手给自己两个耳光。
“那……那……爷爷,那该怎么办啊?”我这一下真是慌得不行了,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爷爷面色凝重了思考了好一会,猛的站起身往屋里走,边走边低声对我说:“咱们先找咱家的胡二娘,让她帮帮忙。”
我跟着爷爷进了屋,来到供着胡二娘的供桌前,点上三炷香,说明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仔细介绍了前因后果。
三炷香在我和爷爷紧张的注视下,左边那根香烧得最快,最后竟然不足另外两根香的一半高。
爷爷脸色一变,道:“缺门香,一人难成事。胡二娘的意思是,她一个人无法劝下那位灰仙,必须让咱们再去请一位仙家来帮忙”
“走,咱们再去别人家里求一位仙家来。”爷爷说着,拉起我的手,转身开门出了院子,来到了漆黑的村道上。
村子里面这时已经重归安静,料想二狗那边已经平息了下来,之前跑去帮忙和看热闹的人,肯定都已经各回各家了。
爷爷带着我从村头第一户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乡亲们都特别给爷爷面子,得知爷爷带着我去拜保家仙,都非常客气的把我俩给请进家门。
各家保家仙虽然不同,但是供桌的布置都差不多,供的都是一张大红纸,纸上用黑墨写着各自家中保家仙的名号。红纸前摆香炉,瓜果,素鸡,馒头等贡品。
爷爷在每一位保家仙的供桌前都点上三炷香,一边拜一边念叨着:“大仙,我是沈天成,这是小孙沈北。我们今夜来叨扰大仙,请大仙莫怪,只因小孙与山上灰仙有误会,结下了仇怨。我家胡二娘出的是缺门香,所以,恳请大仙可以移驾我处,与胡二娘共同帮助我们化解这场仇怨。我和小孙必当感激不尽,日日屠鸡宰鸭,来加供谢恩。”
之后,我和爷爷就在供桌前等着,通过三炷香的燃烧程度,来判断那些仙家的态度。
我和爷爷一直忙活到天亮,从村头三大爷的家里一直拜到村尾四叔的家里,每次都是看到那三炷香烧成左高右次高中间低的样子。
那叫“恶事香”,表明的意思是七日内必然有人来争是非,也就是说,那些个仙家中,没有一个愿意帮忙化解这场我与灰仙之间的仇怨。
爷爷为此愁眉不展,回到家中坐在门槛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到过爷爷这个样子,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后悔。心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连爷爷都没有办法,恐怕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
在爷爷抽完半包烟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中门槛上坐了快一个小时。而我就一直站在爷爷的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爷爷,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忽然,爷爷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也好像是终于想到了办法。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对我说:“小北,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要去。就算那灰仙来了,胡二娘也会帮我拖住它。”
我听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忙抓住爷爷的衣角,焦急问道:“爷爷,你要去哪啊?”
爷爷看着我的眼睛,咬着牙说:“我去布个局,等着它过来。小北,爷爷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少一根汗毛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