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四叔松开吧，我看看怎么回事。”我沉声说道。
    那几个青壮似乎对四叔非常忌惮，互相在用眼神交流之后，开始倒数计时，最后齐松开四叔，向着四周急退，好像在担心四叔会咬人一样。
    四叔“重获自由”后，用力甩了甩头，把满嘴白沫甩的到处都是，随后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盯着我，微微张开嘴，像蛇吐信一样，一下一下的不停吞吐自己的舌头。
    看到四叔那双眼睛，我心里“咯噔”就是一下，因为我发现，他眼睛瞪得极大，眼角都已经有点开裂，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他的眼仁此时明显比正常人要大很多，而且特别黑……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有的眼睛，分明是一双蛇眼！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四叔已经趴在地上，像是一条蛇一样，扭动着身子，向我这边逼近过来，连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磨出一条条血痕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这个身躯完全不属于他一样。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四叔，快速取出小瓷瓶，咬开瓶塞，伸大拇指进瓶口沾上朱砂。
    四叔来得很快，在距离我不到一米远位置的时候，忽然双腿弓起，在地上猛的一蹬，把嘴张得老大，扑向我咬了过来。
    我后撤半步站稳身形，待到四叔咬到我身前的瞬间，我大声喊道：“丹朱定魂，安平心神。四方诸神，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并用沾了朱砂的大拇指狠狠按在四叔双眉之间，用指肚在他额间向上一抹，完成驱邪术中的“红光点印堂”。
    四叔没咬到我，扑落在地，面部着地，摔得满嘴是血，不停打滚，惨叫连连。
    凭经验和所学，我非常确定，四叔之所以会这样反常，必然是中了邪。我所指导的方法，只能暂时控制住四叔，根本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让四叔恢复，就必须要找到那个害四叔的家伙，和它好好谈一谈。
    我招呼旁边人帮忙先将四叔绑起来，然后来到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四婶旁边，让她给我说说四叔最近有没有招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东西，或是说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四婶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缓了好一会，才哽咽着对我讲述了她和四叔从下午开始遭遇的一系列恐怖的怪事。
    据四婶所讲，在今天的下午，他和四叔两个人去地里农忙。在田里面，四婶看到了一条蛇。
    那条蛇和我们常见的蛇不太一样，全身灰褐色，还带有一些条纹，有碗口粗细。它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张着嘴巴一动不动，但是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像在打呼噜一样。
    四婶当时被吓坏了，“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
    那条蛇好像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四叔和四婶看。
    有这么一条蛇在，地里的活肯定是没法干了。
    四叔让四婶躲到一边，壮着胆子挥着锄头冲那条蛇破口大骂，想要将蛇吓走。
    那条蛇歪着脑袋看着四叔，吐着分叉的舌头，随后竟然直接向着四叔就冲了过来。
    四叔这一下被吓到了，丢掉锄头掉头就跑，却被忽然扫到的蛇尾缠住了脚，当场摔了个狗抢屎。
    四婶是典型的农村妇女，特别的泼辣。她虽然已经被吓得直哆嗦了，但看到自己的男人有危险，壮着胆子大叫一声就冲了过去，挥起锄头向着蛇尾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力气挺大，四婶直接把那蛇的尾巴给劈了下来，疼得那蛇满地打滚，最后扭着身子灰溜溜的就逃跑了。
    说来奇怪，那条蛇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一点血都没流，只剩下一小截蛇尾巴缠在四叔的脚踝上。
    四叔他俩受到惊吓，哪还敢继续干活，直接就跑回了家。
    今天晚上，也就是刚刚，四叔正惊魂甫定的坐在屋里喝酒，忽然不知怎么回事，就像疯了一样，“嗷”的一声扑到地上，像是在学蛇一样，满地扭身子，还不停往外吐舌头。
    这一下把四婶吓坏了，跑过去就要把四叔扶起来，却哪知四叔的力气特别大，根本就拦不住，还被四叔用胳膊缠住了脖子。
    好在这个时候周围几户人家听到了四叔家的声响，跑过来及时救下了四婶，要不然还真不好说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四叔和四婶的遭遇，在某种程度上，与十年前我与二狗子上山遇到灰仙的事非常像。当时是二狗子被灰仙纠缠，状若疯癫，吓坏了他的爸妈。而这一次，他们惹到的，应该是一只柳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或许可以尝试用爷爷当年最初对付灰仙使用的方式解决。只要我和二狗子找到那只柳仙，让它把气给消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至于柳仙被四叔劈掉的那截尾巴，只要柳仙拿出一些时间休整，应该可以长得回去。
    就在我暗暗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土娃子的叫骂声：“打死你！快滚！打死你！”
    土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离了四婶的怀抱，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我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中生出，忙招呼着二狗子一同去找土娃子。
    很快，在院内屋子的侧边，我们看到了土娃子。他此时正从地上捡石头，一边向院墙外面用力丢，一边如刚刚我们听到的那样叫骂着。
    “土娃子，干什么呢？”我急忙上前问道。
    土娃子扭头一看来的是我和二狗子，拍着沾在手上的泥土，很是得意的说：“小北哥哥，刚才我家院墙上面盘着一条特别大的蛇，被我给赶跑了。”
    看着土娃子那一脸得意的表情，我愣在当场。眼前土娃子的面容渐渐发生着变化，成了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在那个我永生难忘的夜晚，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帮到了爷爷，赶走了会使妖法的大肚子老鼠，结果却差一点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我因此失去了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爷爷。
    十年后，在麻阳子离开沈家村的这天晚上，那段对我来说惨痛至极的往事宛若重现。
    我攥紧拳头，紧咬着牙，抬头看向牛头山方向，陷入了沉默。
    爷爷，四叔家遭遇的这件横祸，是上天对我当年做错事的惩罚吗？还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