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地窖之中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放亮。
黑夜再漫长,也终究有光明来到,赶走黑暗。
虽然是清晨,但风已经不是那么凛冽,微微带着一丝丝的暖意,似乎在向世人宣布,春季已经复苏,寒冷的冬季正在加速脚步离去。
我缩了缩衣领,深呼吸几口新鲜且微凉的空气,唤醒自己僵硬的身体,然后快步走进了贾五的家中,并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在路上,我试着给麻阳子和欧阳爱都去了电话,可是麻阳子始终不接,欧阳爱的手机则处于关机状态,竟是谁都联系不上。
当我来到二楼,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说实话,我真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贾五的声音这时从楼下传了过来:“你快点收拾,至少清出来一块区域给我布置仙堂,其他的先放着。”
想到可能正在受苦的欧阳爱,想到此时可能已经吃了大亏的麻阳子,我就急得不行,哪还能再耽误时间,当下我不顾浑身疲累,开始搬桌子扫地捡香炉,忙得热火朝天,浑身大汗。
大概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算是清理出来了一块区域,并整齐的摆放好了供桌,然后将贾五喊到了楼上。
贾五看着我那大汗淋漓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都很累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布置仙堂,好了我喊你。”
确实,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要休息,要不然等贾五开始动身救人的时候,我担心我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我下了楼,按捺下焦急烦躁的心情,坐到一张椅子上,将整个上半身都瘫靠在椅背上。
本来我还处于亢奋的状态,但此时坐下没多久,强烈的疲倦就开始席卷我的全身,让我浑身酸痛,头疼欲裂。
我颤抖着点上一根烟,狠抽几口之后,趴到了桌子上,在各种不好的猜想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把我从熟睡中惊醒。
没休息还好,这才休息了没多久就被吵醒,我更感觉浑身酸疼难忍,耳中甚至有了嗡鸣之声,脑袋几乎要炸裂了一般。
来电的是麻阳子,他在一夜没有消息之后,终于打来了电话。
“臭小子,你们他娘的是不是在屋里,怎么没人给我开门?快来给我开门!”
电话中,以及院门外同时传来麻阳子的叫喊声。他终于回来了!
我快速挂断电话,冲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门栓,推开“吱嘎”作响的铁门,看到了好像刚刚从泥堆里爬出来一般的麻阳子。
他的这副尊容,让我不由自主回想起了他住在沈家村那十年间的模样。
那时候多好,每天过得无忧无虑的,即使村子里面总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需要我们去解决,但终究那段回忆是充满快乐了。
难怪都说人长大了,快乐就少了。自麻阳子离开沈家村那天开始,我好像真的已经很少笑了。不是不想笑,而是所有的经历都让我没有办法笑得出来。
麻阳子骂骂咧咧的进了屋,拉过一张椅子重重坐下。
他拿出烟盒想弹出来一根烟抽,却发现烟盒已烂,里面的烟都已粉碎。
真难以想象,他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抽出一根烟,恭敬的上前为麻阳子点上。
麻阳子狠狠抽了一口,长长吐出一片呛人的烟雾,然后环顾左右一圈,皱眉问道:“都他娘的睡着呢?沈北,你去把他们都给我喊出来,我有事要说。真他娘的郁闷,我在外面拼命,你们倒是睡得挺香。我敲那么长时间门,愣是没人搭理我。”
我站在他的侧边,低着头,没有动,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眼圈有些发酸,差点掉眼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麻阳子皱眉盯着我看了一会,问道:“怎么,翅膀硬了,敢不尊师命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他娘的拿鞋底子抽你?”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糟糕,可是我的心情也并不好。
“师父,你听我说吧……”
当下,我将昨晚自他离开之后,我们这边发生的那些事,都讲了出来。
麻阳子听得认真,整个过程都没有打断我,待我讲完之后,他忽然向我伸出两根手指,像是剪刀一样在空气中剪了两下。
我忙掏出烟,又给他点上了一根,然后在他的“命令”下,搬了张椅子坐在他的旁边。
麻阳子这次只顾闷头抽烟,不再说话,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满是污秽的脸上充满了焦虑、不安、烦躁等诸多情绪。
他那根烟抽到一半时,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略带沙哑的道:“小北啊,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无论是谁,都难以避免得个病,遇个灾,或者有些什么遭遇不如意的?”
我不知道他忽然问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说的确实没有错,于是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麻阳子又道:“有病就治,有灾就扛,有不如意就抽根烟,这个世界上啊,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咱们是遇到对手了,很难对付的对手。咱们就当他们是一场病,该治就治,不用愁眉不展的,对不对?”
原来,他是知道我在担心欧阳爱和小葫芦他们,在安慰我。没想到,他这样的人,还有如此感情细腻的时候,像个知心大姐一样。
我心中感激,又点了点头,道:“师父,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
麻阳子忽然“啪”的一声狠拍了一下桌子,并站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
刚刚还是温柔得跟个知心大姐,现在他却又暴躁得跟个李逵似的,真是太刺激我这脆弱的神经了。
麻阳子大声道:“咱们这病,我跟你说,别的药治不了,就得打鸡血。小北,你现在可以这个样子,但等咱们找到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你就必须要像打了鸡血一样给我冲上去,咬不死他们,也给我咬几块肉下来。他娘的,我也豁出去了,敢欺负我徒弟媳妇,我他娘的一定打的他们连妈都不认识!”
“不够!”贾五这时从楼上走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好像有一团看不见的火焰包围着他的全身一般。
他走到麻阳子身边,一双眼睛如铜铃般与麻阳子对视,一字一顿,整句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