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小脸儿一白。
她迟疑了一会儿,却稳稳的蘸了墨,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写了下去。
这丫头,居然还会闹脾气了。张子房愣了半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她。
他知道寸草长的漂亮,却也没想到,她做了人,居然漂亮成这样。
她这个身体尚未及笄,梳着垂挂髻,发上缀着珍珠,颊边还留着耳发,愈显得十分娇嫩,着了一身素色烟笼梅花罗裙,下巴尖尖,樱唇一点,亭亭玉立。
他看了她很久,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他就站在她面前,双颊微微的红了起来。她本来就是初学,心烦意乱之下,手一重,便污了一笔。
她瞪着那张纸,有点发愣。
还是那么傻乎乎的。
张子房不由得一笑,走近身去,低声道:“小草儿,我真的有话跟你说,你乖乖的好不好?”
她不吭声,垂着头,他离的极近,眼睁睁看着她面颊越来越红,连那嫩生生的耳尖,都渐渐的涂上了红色。
豆蔻少女,处处宛转,可怜可爱,再也不是那个永远苍白的小女鬼。
张子房竟瞧的有些发怔。
秦伯谦在旁边看书,见寸草久久不动,便过来看了看,皱了下眉,温声道:“小妹,是不是累了?不然明日再写吧。”
寸草咬了咬唇,把笔搁下,道:“大哥,有个……有个客人来了,您坐在这儿别走好吗?”
秦伯谦一怔,道:“什么客人?”他疑惑的细看她:“小妹,你怎么了?”
寸草转过头,准确的找到了张子房的方向,道:“张公子,你有话,请出来说吧。”
张子房呆了呆,一时竟有些不能置信。
直到这时,他才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再也不是那个他说什么都听的小女鬼,而是秦芳草,洛阳王的女儿,千金大小姐。
他缓缓的现出了身体。
秦伯谦大吃一惊,急起身,挡在了寸草面前,张子房折身施礼:“靖王座下军师张子房,见过秦大人,秦姑娘。”
张子房号称多智近妖,名头不小,秦伯谦虽是文人,也听说过,面色稍稍缓合,却仍是道:“这么晚了,不知张将军有什么事?”
张子房忍不住抬头,看了寸草一眼。
她撇清到了这一步,他实在不好说与她有旧,只道:“听闻秦姑娘近日在议亲……陈氏子非秦姑娘良配,还请慎重。”
秦伯谦皱了下眉。他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过往,却也看出不对劲了,便道:“多谢张将军提点,请问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表情全是提防。
张子房默了良久,心中十分不快,忽抬头道:“小草儿,你跟我说句话。”
秦伯谦昂然道:“张将军,我虽敬重您护国有功,但您直呼舍妹闺名,是否有些不妥?”
张子房不答,只看着寸草,寸草抓着兄长的衣襟,越攥越紧,显然有些惊慌,两边僵持了一刻,寸草缓缓的抬起头来。
四目对视,她眼睫瞬了一瞬,又向后退了一步。
她生了一双圆大的鹿眼,望上去总似乎含着泪似的,小声道:“……说什么?”
张子房本来觉得她翻脸不认人,倒有七分着恼,被她这么傻乎乎的一句全消了。他放软了声音道:“小草儿,你不要嫁给那个陈北邰,我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