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霄楼坐落在扬州城西北角,是一处环境优雅的去处。小楼高两层,雕梁画栋,飞檐楼宇,三面环水,一面是一片高大的杂木林。
借着酒楼门口的大红灯笼发出的明亮光芒,秦厉看清楼门口一副烁金的对联。上联是:东西盛馔,南北珍馐,酒溢奇香香四海。下联是:城乡佳宾,中外贵友,店归众望望三秦。
很是气派,而且很有情调。
上得二楼,一眼便见邻着窗子坐着一位面目俊朗,唇红齿白,身着一身白袍的少年。那少年正倚窗而望。
“徐兄,小弟来迟了!”沈炼急忙朝那少年拱手说道。
那少年本正看向窗外,不禁一愣怔,见是沈炼,慌忙站起,脸上浮现笑意,爽声说道,“沈兄弟,不晚不晚,来了便好!呵呵!这里很是清净,正是你我对酌的好地方哩!”
少年忽而看见秦厉,上下打量一下,问道,“沈兄弟,来了朋友如何还不快快介绍?”
秦厉自从见到这白面少年第一眼,便对这少年有些好感。也难怪了,秦厉和沈炼一见如故,是好朋友。爱屋及乌,他对沈炼的朋友则别有一番青睐。
未等沈炼答话,秦厉拱手笑道,“在下秦厉,是保定府人氏,因家庭落魄流落扬州,已然落户。”
那少年郑重道,“原来是秦兄,早闻沈炼兄弟提及,秦兄乃扬州的奇才呀,聪明绝顶,先是发明了麻将,名噪扬州。后又采取迂回之术,从当朝红太监吴经手里救下数名扬州女子,更是为扬州百姓称颂。既然是秦兄来了,那就请上座。”
说罢很热情的拉着秦厉的手,不管秦厉如何推辞,还是让秦厉坐了首位。那少年这才随口介绍道,“在下徐阶,字子升,松江府华亭县人。呵呵!”
秦厉顿时一怔,徐阶,好耳熟的的名字。
后世他虽毕业于三流大学,从未好好学习过,但大明徐阶的名字还是听说过。徐阶斗争严嵩,名垂千古啊。
这样想来,秦厉便对坐了首座有些尴尬,很不自然起来。也难怪了在大明未来的这么一位名人之前,甭说是秦厉,换做旁人也是自惭形秽。
徐阶话未说完,沈炼便接过话头说道,“秦大哥,徐阶兄一向谨慎谦逊。实则在松江华亭县早就是闻名少年了,他是天界文曲星下凡哩!”
秦厉更是一愣,“文曲星下凡?”
“那可不,小弟久闻徐阶兄大名,这次来扬州还真是巧了,真是让小弟凑巧见到了,这才和徐阶兄成了朋友。至于这文曲星下凡,自然不是胡诌,也有一番来历哩!”
接下来沈炼小嘴一张一合,跟爆豆似的将徐阶为何被称为文曲星的一段轶事爆料而出。
相传徐阶从小便活泼聪明,被其父母视做掌上明珠。他父亲本是一个知县,在徐阶六岁的时候,便请了一个姓郑的秀才为塾师,给徐阶授业。私塾设在一个叫三元宫的地方。
从县衙去三元宫需要经过一座城隍庙的门口,徐阶非常勤奋,每天必定要去私塾,从不间断,也便每天要经过那城隍庙。
一天夜里,徐阶的老爹办案至深夜回家,感觉非常劳顿,倒头便睡。进入梦乡之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隍庙。但见城隍庙庙门打开,烟气袅袅,城隍老爷竟然光着两只脚出来,非常谦卑恭谨的迎接徐阶的老爹。
徐阶的老爹懵懵懂懂进得庙去,坐定之后,那城隍老爷更是一脸谄媚,笑吟吟的端茶倒水,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忙碌一番之后说道,“恭喜县太爷,贺喜县太爷,本官去年上得天庭,得知县太爷之子徐阶,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哩!来日必定状元及第,前途无量啊!
文曲星每日从城隍庙门口经过,本官每日必须起身迎送,实在是太累了。还请县太爷体谅小人,让贵公子另外择道吧。”
城隍老爷脸上是一副凄苦不堪的表情。
徐阶的老爹听了,当即吓得不轻,出了一身大汗,倏忽醒来才知是一个梦。
从此以后在整个县城,徐阶是文曲星下凡的事儿便传开了,而且越传越是邪乎。弄得徐阶每次出门都要掩住面目,担心有人认出来惹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炼说完,秦厉哈哈大笑。暗道,古人就是封建迷信呐!不过这徐阶定然是读了不少书,文思敏捷了。
忽而又心中一动,梦里的事儿传出去都能做的真啊,这……这办法说不定啥时候能用得上。
徐阶听了,一张俊脸红扑扑的说道,“沈炼兄弟就是爱说笑,呵呵!徐某才疏学浅,哪里有沈炼兄弟的文思敏捷呀!来,不说这些了,今日你我兄弟三人良辰美景,来个一醉方休!”
此时菜已上齐,徐阶端起酒杯向秦厉和沈炼敬酒。
三人均是喝干杯中之酒。
徐阶看模样也就是十七八岁,沈炼最小,说来他们都是少年心性,倒也杯杯见底,很是豪爽。
酒过三巡,秦厉便发现这徐阶和沈炼性格却是有很多不同。沈炼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徐阶虽年龄不大,倒是显得分外沉稳,内秀外敛。一双眼睛十分精亮,给秦厉的印象徐阶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
一阵清风吹来,窗外几株桦树飒飒作响,三人隔窗不禁同时朝外看去。可巧的是在一株桦树枝杈上有一个鸟巢。那鸟巢可能搭建的并不结实。这样的微风一吹,竟然掉落在地。
沈炼忽而灵机一动,笑道,“徐阶兄,刚才小弟偶得一上联:风落鸟巢,二三子连窠及地。小弟还请徐阶兄给小弟对出下联。”
说完,眯起眼睛看着徐阶,眼角眉梢不乏得意之色。
就对对子来说,秦厉是一窍不通。别看有五百年的知识积淀,也读过大学,那什么对仗,押韵啥的一知半解。他自然对不出沈炼出的这个上联。
徐阶微微一笑,眉头微微皱起,沉思片刻,忽的眼前一亮说道,“雨淋猿穴,众诸侯待漏朝天。”
沈炼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拱手道,“徐阶兄妙对,沈炼自愧不如!”
“雕虫小技而已,徐某知秦厉兄并不读书,但还不是名噪扬州,为扬州百姓伸张正义吗?依在下看来,这读书与不读书并不是关键所在,关键是你我需向秦厉兄学习,多为民做事,才是正途哩!”徐阶慢悠悠道。
他早已看出秦厉对这等对对子毫不在心,不想让秦厉难堪,是以才如此说道。
沈炼高声说道,“说来真是有些可惜,秦大哥并不读书,他若要读书,以后考取了功名为官,定然是一个好官!”
“谁言不读书便不能为官,我观秦厉兄不读书也能飞黄腾达哩!今日你我三兄弟兴趣相投,不妨就来个君子协定,以后我们三人如偶有为官者,定要互相提携!”徐阶朗声说道,言语之中没有半点瞧不起秦厉不读书的意思,这不禁让秦厉心生感动。
说来在大明读书人是很高贵的,很多读书人是看不起不读书人的。这徐阶能有这样的胸怀,倒是着实不一般。
因为秦厉心里的确是存在了为官的想法,便高兴的说道,“好,你我兄弟三人便来一个君子协定,以后若是为官,定要全心为民,互相提携!”
三只细白,稍显稚嫩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
三人兴致都是很高,一直喝酒到大半夜,方休。
徐阶本是来扬州游玩,明日便要回家。沈炼也是明日回会稽,出来了多日,也该回去好好读书了。临分手,沈炼一再嘱托秦厉一定要想办法救出蒋瑶知府。
借着酒劲,秦厉免不了又是一番豪言壮语,说蒋瑶知府乃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自己即便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从江彬那里救他出来。
三人惺惺相惜,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分手而别。秦厉缓缓行于街上,一阵夜风吹来,酒气上涌,跌跌撞撞向家中走去。
本来不是很长的一段路,行了却有大半个时辰,转过巷口,将要踏进院门,突然远处一道黑影迅速逼近。
秦厉正在纳闷之际,暗夜中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早已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快走,领我进家!”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