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走了上去,拍了拍舒的臂膀,轻声而低沉地说道:”天后,决定把蝶国割让给魔族了。”
舒一听,有那么几秒钟,抖嗦着嘴角,但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做好准备,毕竟蝶族跟精灵族是邻国,任何一方的战争,都会泱及池鱼的。”
杰,说完,紫灰色的瞳孔阴郁深沉。
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不自觉的跟舒亲近,不明白为什么从见到这位美丽而精致的精灵王子起,就一直有种呐喊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缭绕。但是舒不能说话,从知道他不能说话开始,杰就一直想方设法地帮忙他。
舒,微笑着点头,向他道谢,心底里暗暗下了决心。
杰,又说:”你打算帮助蝶国?”
舒愣了,浅蓝色的瞳孔荡起幽深的浪花,疑问着。
杰,垂下眼睑,不敢肯定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可是我真的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点一滴,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舒,吃惊地看着他——是的,同样的。像心有灵犀一般,他也丝毫不差地知道杰心里所有的想法——全是雷同的,连彼此内心深处的悲哀都是相同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带着面具的杰开始,就一直存有怜悯之情。
一个永远不能说话,一个永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同样的受到别人的排挤,同样的活在人言可畏里。
双生花,蓝与红,背靠背的悲哀。
浮云笼罩着两人,但顷刻间又消散而去,世事如尘风,一聚一散也不过如此……
路过彼此,然后擦臂而过,连问候一声都显得可怜。
路西菲尔在御华殿的顶楼,俯瞰芸芸众生,金色清澄的瞳孔里一片的揪紧忧色。
他看到琉璃一个人又跑到外面去了……粉红的蝶衣,粉红的秀发,粉红的笑靥,粉红的……什么都是粉红的小米粒……
他知道五百年的庆典,她一定会再回来。
所以,对于她的不辞而别,他会等她自动来偿还。
刚才,在内殿里,希与她的对视,而月神与自己的对视,都是带有挑衅色彩的暗示。
希对月神说的那句——月神,她就是你要迎娶的蝶国新娘吗?
在当时,这句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窒命的打击。
自己完全呆愕住了,还有因为蝶国的事,一下子,所有的坏事像是有预谋一般,全蹿了出来。
这段时间,自己好像已不再是自己了,什么都打乱了。
跟月神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为什么偏偏是月神呢?
天帝站在自己这边,而天后站在月神那边。因为是对立的,这个世界才能处于平衡状态,日月才能互相交替。
这次魔神之战,月神到底是什么打算?绝不简单。
权势之争,历来有之,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以月神的心智,怎么会甘心俯首称臣呢,更何况,天界里的庸材这么多。
如果真的跟月神较起真来,这个世界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那么,现在只能随自己的意愿而动了。
远处,那个粉红小米粒,跑得还真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她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担心,但是自己却心甘情愿去陷在这样的漩涡中。
琼楼上的风,鼓动着他的金底白袍,猎猎响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绽在唇边,张开翅膀,金发挣脱丝绸的束缚,随风而舞,飞翔而下……
黄色的丝绸缎,扬风而起……如同他的心情一般,牵着风的手,激昂的飘远了……
……
未央湖。
琉璃发愣了,止不住的质问起自己来: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自己把自己带到这里的吗?
清澈的水流潺潺,金黄色的雏菊,翌翌芬芳,娉婷绽放。
抬头,夜色降临,风清月朗,花好月圆。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啪啦,啪啦的掉。
她蹲在水池边,开始咒骂自己没有志气。
为什么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那个坏蛋呢!
他有什么好的?哼,缺点一大堆,恶劣霸道,自恋自负,还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哼,花心大萝卜的撒蛋,我讨厌你,十分的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555555……我好讨厌你,也好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像以前的自己了……撒蛋,撒蛋!我很想你,所以才想来天界见你……可是,撒蛋,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琉璃,抓了一把雏菊,大口的吸气,嗅着香味。
好像这样子,用力吸,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那种体香似的。
”撒蛋,你喜欢我吗?”
摘掉一片雏菊瓣,琉璃的眼泪就啪啦的滴落一颗。
”喜欢?”
”不喜欢……”
一片又一片的雏菊,被她剥落。
剥一瓣,说一声:”喜欢?”
再剥一瓣,再疑问一声:”不喜欢?”
”喜欢?”
”不喜欢?”
”喜欢吗?”
”还是不喜欢?”
……
可是,眼泪还是在流……没有止尽的流……
四周的雏菊,金黄色的花瓣,在纷飞,像一颗纷乱的心,没有边际的在飞翔……
路西菲尔,站在她的身后许久。
但是开不了口,那双金澄色的瞳孔,一片低迷的洄溯,暗涌起伏。高大的影印,映潋在湖水中,随波起伏,那颗心也跟随着弈弈跳跃。
他自心中轻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走上前,磁性的声调,悠扬醇醇:”问它们,不如直接来问我。不要扯花瓣了,不然我心痛。花也有心呢,会疼痛的。这些雏菊,可是我自己种的呢。”
琉璃,猛地回头,桃儿脸上挂满泪珠,在泉水的倒影里,在月色的笼罩下,一片清怜灵动……
清风徐徐,花色旖旎,一切又回到,以前两个人相识的那刻。
”该死的,不要哭!”
琉璃眼眶里盈盈的泪珠,最终还是撑不住重量,沉沉的淌了下来。
在路西菲尔的眼中,来回放映着,接着,重重的陷了下去,”啪”一声清脆的余音,掉在了心坎里。
水色柔媚,波光流莹。
琉璃咬着唇角,撇过头,吸着红红的鼻翼说:”谁哭了,我才没哭。你走!马上走!我才不要看见你!”
路西菲尔,看着她控制着情绪的起伏,轻颤颤哭泣抽蓄的样子,心底里软成一团泥,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感到一阵的茫然酸痛。
”那好。我走。”
他说完。身后就悄无声息了。
”你!”
琉璃转过头,寻找着他的身影,才发现身后已空无一物。
”你这个坏蛋!我叫你走,你就真的走啊!混蛋,我恨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撒蛋,我叫你下地狱,你是不是真的就下地狱啊!55555……我恨你,恨你,恨你……我那么的喜欢你,莫明其妙的喜欢你,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好害怕……”
琉璃再也控制不了,痛哭起来。
但下一秒,就被人拉进怀里,温暖的怀抱,像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感觉,温绵深情。一下子,让她停止了哭泣。
”对不起。其实我舍不得走。”
路西菲尔的声音从胸膛传来,透着一股魅惑人的低沉依恋。
”干嘛要向我道歉?”
琉璃睁着泪眼问。
”因为我让你哭了。”
”我哭,是我的事,不关你什么事。”
”可是,你一哭,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路西菲尔抵着她的秀发又说:”也许你叫我下地狱,我真的会跳下去。”
”你胡说什么啊。”
琉璃抓起他宽大的衣袖,胡乱的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长长的鼻涕。
路西菲尔,瞄了一眼,自己衣袖上黄澄澄的渍物,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看什么看!本公主用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是别人的,我才懒得碰;就因为是你的,我才用的。”
琉璃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那双哭得红肿的水蓝双瞳,依旧透着一种清灵的芬芳。
路西菲尔,指了指衣袖上的黄渍,揄侃地笑道:”那么,谢谢公主殿下对我的赏赐了。”
”嘿嘿,那个……不用客气。”
琉璃,不好意思地笑笑。
真的是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有。
”过来,像只小花猫,要擦也要擦干净些。”
路西菲尔,撩起另一边金绣宽袖,当作手帕,又把她整个小脸蛋重新擦拭一遍。
在月华的映衬下,波光盈盈,蓬室生辉。
月神,站在未央湖的洞口,透着微光影影绰绰地看着他俩的一举一动,都像无数的利箭穿透胸膛而过……
原来最疼的痛,是一种看不见,也说不出来的伤。
头顶漂浮着大片看不见罅缝的阴云,似乎就要下雨。
冷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他不断不断弥漫上忧伤的眼……
看着云后的月光一点点偏离,他就这样冷默地站在了阴影里,渐次渐次地站成了一尊无望的雕像。
爱,如果不是你的,就可望不可及。
爱,是双刃剑,你不忍伤别人,就要双倍的刺向自己。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就像霜华的窗台月,就像停驻在你衣袖上的蝶,或者说更像一颗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守护星。
但是琉璃,你不知道,所以,也许到最后永远也不知道,当你守望别人的时候,我也在守望你,但你只把背影对准了我。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我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我的梦。
原来爱,给予别人的时候,是如此的静寂,一直很安静……很安静的给予……
月神,就像来时一般,转身走了,踏碎了一地银河月光,隐入杳缈水烟中……
因为没有理由留下来,所以,也没有什么理由好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