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浮梁的第四团赶到宜州府之后,刘佩凡的骑兵才离开宜州府,直奔三眼井。现在的情势很微妙,宜州东部的三眼井至营盘谷一带,是宜州将来重点防御的中心,或者说是进攻的中心。宜州北部的青龙关已经被梅自强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并且拒绝了通州兵要求换防的要求,虽然通州兵有军部的官文,但那对梅自强这个一直为郑朔之死而耿耿于怀的夹脊关一系的重将来说,屁也不如!
为了把宜州整个刮得干干净净,钱不离计划局势稳定之后,不管杜兵那边打得怎么样,福州军将从三眼井至营盘谷一带向洪州进攻,把战火点到洪州去,以获取更大的战略空间。纵使札木合马上就会被歼灭,他也可以带领福州军梯次撤退,尽量把时间拖到秋收之后。一个富饶的州府,一年之秋税能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小数,钱不离当然不会把这些钱留给中央内阁,相反,他还要收取重税,把百姓们手中的存粮压到最低生活线上,有一个十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的条件在前面,引起百姓反抗的可能性不大。
习惯了就地从州府补给的军队将在宜州吃上一个大亏,就算他们不承认钱不离十年免除赋税的诺言,他们也不敢把百姓赖以活命的存粮抢走,漫长的补给线将会成为帝国财政极大的负担。关键的一点是,帝国将无力支撑两大军团同时进攻福州。为了避免负担转换成绞索,他们最多只能派一个军团进驻宜州,他们在减轻了自己负担的同时,无疑也让钱不离大大松了一口气,凭福州军的实力,对付一个军团还是有些周旋余地的。
只要能把消耗战一直拖到第二年,内阁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卸下自己的担子,让他们的军队就地补给,那么宜州百姓和军队之间的矛盾很可能升级为不可调和的矛盾,钱不离等待的机会就来了。
战场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唯一地点,钱不离一向信奉这句话。
虽然这个方法卑鄙了点,把宜州府的百姓当成了工具,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成王败寇的道理人人都懂,只要他能遵守自己的诺言,重新打下宜州之后坚持十年免除一切赋税,他在平民中的声望将翻上一个很高的台阶。
钱不离最幸运的一点就是在财政上从来没有负担,不算贾天祥的支援,光是宜州府数百年的积蓄,如果手中的部队不再扩编的话,宜州的积蓄足够自己鏖战五年以上了,这还是在预计付给伤亡将士高额抚恤金的情况下。
钱不离命令浮梁挑选出一批机灵点的士兵,和顾坚的手下还有那些抢先投诚的小混子们一起,到各个贵族的封地里暗察,当然也包括在宜州生活得风生水起的大小商人,尤其是粮商。如果说宜州府是个大吸血虫的话,各个贵族还有商人就是小吸血虫,铁了心挖空宜州的钱不离不会放过任何挤血的机会。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走?”月色公爵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质问钱不离了,堂堂的帝国公爵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莫大的耻辱!月色公爵的脸颊微红,这是气的;她的眼睫毛在不停的抖动,这也是气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粉身碎骨的茶杯,桌子上还有一滩茶渍,椅子斜斜倒在地上,这些,都代表着月色公爵的愤怒。
钱不离端坐在椅子上,没有搭理月色公爵。
“钱将军!!”看到钱不离无动于衷的样子,月色公爵的表情更加愤怒了。她之所以敢轻身来到宜州,是觉得凭着自己的身份,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合作意向,对方便一定会把自己当成上宾看待,钱不离的强硬姿态是她绝没有想到的。耀眼的光环只换来对方的斜视,现在月色公爵的表情虽然愤怒,但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钱不离淡淡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月色公爵马上移开目光,却突然醒悟这么做代表着自己心虚了,又咬牙看向了钱不离:“钱将军,如果您确定和我没什么好谈的,希望您能让我离开宜州!对您的固执我感到很遗憾,对我们两方来说,合作对你对我都有利,我无法理解您的态度!”说到这里,月色公爵看向如标枪般站在钱不离身后的程达:“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离开这里。”月色公爵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她数次要求这个该死的军人给自己准备马车,但不要说马车,她连马毛都没看到。
钱不离沉吟了一下,其实他倒是想谈,看看这些上阶贵族到底能带给自己什么,不过谈得时间越晚,自己就会占据更大的主动,如果能在自己打下洪州或者歼灭两大军团中一部之后谈,他有把握用强势压倒对方。现在刘佩凡已经打下了三眼井,后方也传来了消息,郑星朗以伤亡骑步兵四百余人的代价,消灭了铁浪军团的骑兵队,只需再整顿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兵洪州了。
“公爵大若何必生气呢?我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赤水镇刚刚被我军收复,还要整顿一段时间,再说赤水大桥已经被毁掉了,你现在也没有办法去福州。”
“有您钱将军在,我还有必要去福州吗?”月色公爵冷笑一声:“我要去皇城。”
“这样更危险,如果你北上青龙岭的话,我军正在和通州兵对峙呢,当然,他们是不敢伤害你的,不过你没想过撞上了札木合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大人可是姬周国的公爵啊……与其让札木合占便宜,还不如把便宜让给自己人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月色公爵故做听不懂‘便宜’是什么意思,冷冷的说道:“我从洪州走。”
“洪州的守备军将集中封锁西北,防范札木合窜入洪州,我军马上就要接替洪州的防务了,这个……到时候总会有些小人趁乱抢掠四方,洪州必不可免要乱上一段时间,你的安全会更危险的。”
“你……你要进攻洪州?”月色公爵大吃了一惊。
“公爵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帝国同泽,怎么会自相残杀呢?我们只是在洪州兵封锁西北线的时候,暂时接管他们的防务,不让洪州发生内乱而已。”钱不离自不会在这种地方让人抓住把柄。
月色公爵眉头紧锁,消化着这个消息,她没想到钱不离的胃口如此之大,在还没有消化宜州的情况下,就开始打洪州的主意了。
就在这时,杨远京和李创从外边走了进来,杨远京本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月色公爵在侧堂上站着,又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钱不离笑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公爵大人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杨远京道:“大人,末将这一天只招了不到三百人,百里克诚已经把宜州的兵源抽得差不多了,按照姬周国的军制,独子婚后无子末满十八岁者可以免服兵役,如果大人还想征兵的话,只能靠强征了。”
李创在一边接道:“大人,还有很多百姓宁愿交钱也不愿意服兵役,宜州一向富足,百姓们对服兵役很反感,上一次百里克诚大征兵已经引起了骚动,如果我们再强征的话,后果有些不妙。而且宜州的民风有些孱弱,士兵的素质不如福州兵,末将建议大人少征或者干脆不征。”
钱不离思考了一会,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宜州的百姓安定惯了,这样的士兵心志不坚,也比较难带……嗯,我再想想吧。”
“大人明鉴。”杨远京和李创一起说道。
这是天威军的一个特色,将令必须要不打折扣的执行,但是下级将领会把自己的疑问开诚布公的提出来,除非是钱不离强令压制,每一个将领都有发言权。就象杨远京和李创一样,他们虽然对钱不离征兵的命令有疑问,但还是尽力忙了一天,回来之后才向钱不离阐述自己的意见。天威军的众将领也许跟不上钱不离的思路,不过他们都知道,钱不离绝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对所有坦言时弊者,他都大加赞赏,这也是天威军的将官敢于在钱不离面前直言的原因。
“天下精兵出洪州,钱将军既然要进攻洪州,为什么不从洪州招兵呢?如果钱不离想招揽幕僚谋士的话,宜州倒是个好地方。”月色公爵在一边缓缓说道。
钱不离笑道:“公爵大人,你的话有些绝对了,一年之后,你会亲眼看到宜州兵的英勇!”钱不离明白月色公爵的意思,在宜州招揽人才……自然需要月色公爵的影响力,要不然凭钱不离‘侵略者’的身份,很难得到宜州上层阶级的认可。只是,难道百姓中就没有人才,所有的人才都在贵族中么?真是笑话!毒龙旅第三团的团长孟铁头原来不过是福州的一个普通猎户,原来连字都不会写,现在还不是干得有声有色?钱不离认为每个人都有独自的特长,关键是把他们放到适合的位置上!
“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月色公爵露出了笑意,不过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钱不离的话里也带着暗示,一年之后……岂不是要被软禁一年之久?如果此刻只有钱不离一个人,月色公爵会当场抓狂的,但现在她只能苦苦保持公爵的风度,但心里却恨死了钱不离。
钱不离看了看月色公爵,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恶心’,当然,这是某人的定论。
在很多时候,钱不离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而在月色公爵这件事上,表现得尤为突出。钱不离绝不是看上了月色公爵的美色,怪就怪月色公爵的出场太嚣张了,自程达以下众亲卫的那一跪,让钱不离非常不舒服!军队是钱不离最大的本钱,他不能容许任何人的影响压过自己,哪怕是现在的姬周国国王也不行!可惜不能否认,天威军的士兵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深深刻上了姬周国的烙印,在宗教的狂热淹没这种烙印之前,他必须要想些别的方法加深自己的影响力,并削弱这种烙印。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压迫刁难月色公爵,让士兵们看到,公爵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国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在月色公爵被带进宜州府邸之后,钱不离下达了命令,府邸中所有再对月色公爵行跪拜之礼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士兵还是平民奴仆,立斩不饶!
钱不离手下的亲卫还好说,府邸中的奴仆正经害怕了好几天,不过姬周国的公爵大人在这府邸中被剥去了光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寸铁的女人,时间一长,奴仆们的惧心渐渐消失,甚至敢在背后谈论月色公爵总是在钱不离那吃憋的笑话。而月色公爵在愤怒喝骂的手段起不到任何效果之后,无奈的接受了现实,纵使她心中再想报复,也要等逃出这里再说。
“大人,那已经征召的士兵怎么办?”杨远京问道。
“简单训练一下吧,秋税之后还要靠他们出力呢。”
月色公爵淡淡的看着钱不离本人商谈着政事,在她看来,靠军人管理宜州的政事是非常可笑的,如果钱不离想消化宜州,必须要靠她联络宜州的贵族们同心协力。为了不引起骚乱恐慌,钱不离只是整理了宜州府的财务,并没有向后方转移物资,何况现在赤水大桥被断,想转移也转移不了,所以月色公爵想不到钱不离需要的不是管理,而是收刮!管理……那是重出福州才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