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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天行有道
    荀夫子沉思之时,赵熙凌透过窗格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此时已是她夜晚修炼的时间了。
    “夫子若没别的问题,在下就现行告退了。”她拱手做了一礼,荀夫子回过神,准了她离去。
    见人都已经退出门外,张良的眼神好似还追着赵九华的背影,荀夫子不得不咳嗽一声,见张良好似没什么感觉似的,不紧不慢回过头来,便将今日他放在心中有半日之久的问题说出来:
    “九华并非单纯只是鬼谷子之女,她身上很可能流淌着秦国嬴氏一族的血脉。”
    荀夫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张良,想仔细去看他脸上神色。
    本以为他会震惊至极,或最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张良听了这话只是抬了下眉毛,伸手为自己和他蓄满茶水。
    他没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之问:“老师是怎么知晓的?”
    “看来你早已知晓。”荀夫子喝了口杯中茶水,此茶回味久长,只可惜颇为苦涩,为一般人所不喜,但二泡之水却又淡淡甜味,也算是苦尽甘来,别有一番滋味。
    “良知晓,但良发过誓,绝不在人前提赵姑娘身世。”
    张良直起身,对着荀夫子一揖到底:“还请老师帮学生保守这个秘密。”
    荀夫子看了他一会儿:
    “道家本就不执着前尘,更何况赵姑娘为人善直,是道家为数不多对大道至真领悟透彻的年轻人,老夫也不是多舌之人。”
    话已至此,张良在听不出荀夫子的意思,也枉读了这些年的书。
    他再做一揖:“多谢老师。”
    这才起身在落了座。
    荀夫子默闭了眼,知道只要不牵扯“原则”,他的这位师侄是彻底栽在人赵姑娘身上了,好在这些日子看来,赵姑娘也并非什么无心之人。
    道家天宗的小辈,能知道害羞这两个字怎么写,就已经很难得了。
    荀夫子叹了口气,只觉得活了这么把岁数了,原以为能安安心心养个老,过完最后一点日子,没想到临了头了,还要为小辈们操心这些事情。
    两人又就如今桑海的局势聊了一会,张良见天色已晚,知晓老师到了休息的时候,这才起身告辞。
    次日整好衣装,还未做早课,张良第一件事便是来到一边颜路的屋前叩响门扉。
    屋里传来颜路的应声。
    “师兄,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大师兄那里还要麻烦你了。”
    张良的声音带着笑意,但是颜路听了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
    伏念的严肃全庄闻名,他从小到大为张良打的掩护还少么?伏念哪次不是冷脸相对……
    “最近桑海不太平,你须得早些回来,莫……”颜路匆忙整理好衣物拉开门,说道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
    门外哪里还有什么师弟?
    他叹了口气,合上门,有进屋整理昨日带回的竹简来,只希望一会儿大师兄伏念问起时,能接受张良“有事出门”这个说法。
    ……
    张良步履匆匆,少有的带上了凌虚,他若是不带剑,可不敢见今天要见的这个人。
    小圣贤庄的后山走尽了,有一处断崖,崖边站着一个人——卫庄
    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一人站在那里,好似能将天地都划成两半。
    张良于五十步处停住,还未来得及抽剑,卫庄的鲨齿已至近前。
    张良堪堪抽剑挡住,卸落从鲨齿之上传来的力道,转身跃上一边的楼阁。
    小圣贤庄边上建造的楼阁都是空屋,存放些没写过的竹简之类,无人居住。
    卫庄显然是事先探查过此处,挥剑没有丝毫顾忌,抬手就斩,削去张良落脚的屋檐。
    多年过去,卫庄打招呼还是一样不留情面,张良在内心想。
    《共工箓》上的剑法以飘逸柔和著称,若要问张良最擅长什么,那一定是四两拨千斤的招数。
    而这种招数来对付卫庄这样拥有绝对力道的人显然不实际。
    张良纵身一退,挽花卸力,收剑背于身后,他左手想要捏诀,但思及此处不够隐蔽,最终还是没用处控水之术。
    卫庄不过是想打个招呼,没想在空中战个没完,他自上而下落剑,逼迫张良踏上地面,两剑相击三招之后,直指对方咽喉。
    到底张良还是慢了一分,鲨齿再往前进一寸便能戳破他的喉管,而他的剑尖却离卫庄的咽喉还有至少一掌的距离。
    卫庄笑了一声,率先收了剑:
    “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张良应道。
    红莲与白凤这时候才缓缓出现,但张良知道,他们一直都站在卫庄的身后。
    张良略扫了他们一眼:“成为嬴政的武器,好像并不是流沙创立的本意。”
    “本意?”卫庄哼笑一声:“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已经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新的时代生存,是不是,子房?”
    这话倒有些火药味,张良叹了一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当年意气风发的子房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卫庄唇边似乎勾了笑,他好像很久没有笑过了。
    站在卫庄身后的赤练想。
    “流沙的本意?”卫庄远眺山崖下的景色,那是一片无尽的海,潮起潮落,自有规律,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舜亡。
    天地之法,执行不待。
    “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流沙要成为这天地之法。”
    这么多年,这句话好似在他脑中消失了一般,如今才又拨开那些执念冒出来,实在叫人发笑。
    “你还是要知道,你的对手究竟是谁。”张良侧头去看卫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说教?”卫庄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却也是嘴上说说,连剑柄都没碰一下。
    “你觉得呢?红莲殿下。”张良转过脸,去问站在侧后方的红莲。
    “这里没有什么红莲殿下,有的只是流沙的赤练。”当红莲亲眼看到韩国覆灭,亲口说要跟随卫庄时,她就彻底舍弃了原本的自己。
    因为她知晓,那样被哥哥保护的红莲,在这世上是很难活下去的,只有赤练,才能跟上他,才能不被这时代的巨兽当做饵食吞噬。
    “你这样说,九华一定会不高兴。”张良觉得这话伤感,只好出声安慰。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些草屑,这风来的奇怪,好似不是从一个方向吹来,而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并将他们包围。
    卫庄没有动。
    接着,众人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那声音里带了些笑,平添了些烟火气,显得不那么冷漠。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高兴?”
    那风最终聚集于一处,金色的灵力聚成一个人形,接着赵熙凌的身影从那之中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