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嘀嗒嘀嗒地飞溅起来,像是精灵旋转跳跃的舞蹈——但又是那样冰凉透骨着。
“放心啦……我也算半个神医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死呢……咳咳……”
对啊,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的眼神透着余烬燃烧后的灰败和凄哀,那么不可置信却又无助地望着自己无力垂下手,指尖替那人拭去的泪似乎还有一点余温。
我……
少女轻轻张了张口,却有雨水滚进了喉道,那股冰凉刺得她生疼,明明还有千百般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
好冷……你可不可以靠近一点……给我一点温度……
她想起那个山崖里冷寂的天,漫天的血色杀戮下,住持那混浊不堪的眼神似乎也是这样的悲凉怜悯,绝望地伸向天空,仿佛要寻得些什么——
胸腔里涌动的凝重腥甜翻江倒海地滚动着,而后终于猝然喷薄出来,飞溅的血蜿蜒在她一袭冰色上,仿佛灿烂的红莲朵朵盛开。
白色的伞架被雨冲刷着翻了面,而后盛着越来越多的积起的雨水,最终磕碰在地上,伞骨一震,而后哗啦地碎了。
少女被雨冲刷得煞白的脸望着怀中再无鼻息的她,心脏一滞而后便是如同被扔进绞肉机般疼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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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雪,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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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救别人,为什么不能救你自己呢?
“冰舞你别睡啊,在这里睡着很容易感冒的……别睡,别睡……睁开眼睛看着我……装什么死啊你不是会医的吗,你不是不会死的吗……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姽婳了……你不醒的话她会杀了我的……”
我求你不要死啊……
一片狼藉的雨中,樱发少女抱着身躯冰冷却又绽放着像是火一样红莲的她泣不成声地呜咽着,那股挣扎的哀嚎却再也无法被听见。
血色蜿蜒过你的唇畔,像是蝴蝶停驻般瑰丽,而你静谧安稳的容颜,仿佛已经沉睡了数千百年。
这一生一世你已经给予我如此多从前遥不可及的救赎之光,为何又要让我的世界再次变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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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应了。
不会再有了。
虚无里的巨大黑洞里,坠下了一颗石子,而后咚咚地滚进了暗影里无边的角落,再也听不见声音。
无法挽回了——
亚梦,该死的是你啊。
姐姐……救救我,为什么你不救我?
雪丫头,你忍心让我死吗?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黑暗里撕扯的梦魇和带血的脸伸着枯骨般的枝桠向她袭来,狰狞的染着血腥的笑意一遍一遍回荡在耳边。
“不……不是我……对不起……不是我啊……”
她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嘴里喃喃,任凭雨水冰冷地滚落进眼耳喉鼻,直到将一切感官都麻木——
她憎恨自己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不干脆利落一点呢?
杀了纤月沁水,杀了纯奈妍,毁灭天网社,一切都不会有了。
对。
就是这样。
拓印于掌心的十三星芒图案生出一丝龟裂的痕迹,停驻着血色蝴蝶的守护蛋上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迷梦似是极为痛苦地蜷曲着身子,而后在她的身躯中上部像是心脏一样的位置,猝然盛开了一朵从里向外生长的地狱彼岸,而随之,她的眼睛也由鲜红的血瞳沉得愈发滴血,透着幽蓝。
“啊啊啊——”
那么巨大而深沉的悲恸被彻底地嘶吼出来,少女状若疯魔,似要像天空讨要着什么。
她的眼里,再也没有色彩了。
-
轰隆——
一声炸雷。
嗒——嗒——
雨中,一位步履如烟的女子轻踏而来。而后她狭长的双眸眯了眯,唇角带笑,冰冷和讽刺弥漫在整张精致的脸庞上。
这样的下场……真是惨啊。
而当她看见那倾倒在地上双双昏迷的两个人旁还站立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时,面色陡然一变。
“——参见灵尊。”
少年眸光一寒,虚眯着眼打量着面前恭敬下跪的镜后,不得不说这前后反差下她的表现可真谓精彩。
不过——那不是他需要关注的事情。
“接下来的任务……都明白吧。”
他的声音有种出乎意料的清美得不可方物,像是微风扫过叶尖时那窸窸窣窣轻微摩擦下的颤动。
但是镜后本能地感到心里一寒。
毕竟她终究不是沫华——没有资本也没有资格与之分庭抗礼。
“……属下明白。”看来进一步欣赏她的颓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咯,不过她可不着急呢——
女子脸上完美妖冶的笑,犹如熏香般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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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杀内部通讯曾有鸣谪箭一枚,若见此物,则代表灵尊出现。
俨然已成为秘密基地的天网社旧属实验场内,两位少女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姽婳,你觉得此事……”
千灯暮心皱了皱眉,语气几分试探。
sh计划中,唯一的众人都知道的一项密语就是,灵尊出现,必定是因为寄生虫卵的破解——
反之看来,凉潇冰舞必有危险。
那么……
墨发少女沉默着并未言语,眉梢处蜿蜒缀下的一滴朱砂轻轻潋滟着。
她也是怕的。
怕那个猜想……成为现实。
“毒女失踪了——”忽的,络纱携着风尘踏入了房间内,而后他察觉不妥而后更正了自己的言语,“我堵她了,可是她却一个字没说就走了,还准备使毒弄晕我——”
“她应该是去帝洲大厦的中央枢纽了。”姽婳闭了闭墨瞳,眼里浮现起那个烟熏般妖冶的身影,而后终于叹息一声:“……不能再等了,计划开始启动吧。”
最后的倒计时,就要开始了。
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