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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郭图案首挺胸,右手一摆,正色道:“主公坐拥四州之地,带甲五十万,谋士如云、战将如雨,天下有识之士谁人不知江山便要归属谁手,张扬所处河内乃四战之地,不可久居,他若想自保只能找一强盛靠山。
    试问天下间还有人能比主公更强盛吗?
    若是以过去之事贸然拒绝张扬,那其他想报效主公之人,是不是就会想,主公心胸如此狭隘,如何能辅佐,还不如投了曹操算了。
    你这是在帮助我们的敌人!”
    袁绍吸了一口气,好像,也有道理呀……
    拒绝张扬,会失了远人之心,这也是逼着别人跟自己死战,不智。
    见得袁绍迟疑不决,郭图才冷瞥了田丰一眼退了下来。
    而一直没说话的许攸只是扫视了两人一眼,依旧不打算开口。
    他太清楚这段时间来这些人的改变,无非是眼看着袁绍越做越大,都开始为自家利益做打算罢了。
    田丰作为冀州第一望族田家代表,过于迂腐了一些,而郭图呢,是卖了韩馥才换来今日成就,打压对手几乎就是一种习惯了。
    像他们这样的碰撞,在袁营里是每日都会发生的。
    不过袁绍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世家间的冲突,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可谓从小耳濡目染,斗是正常,不斗反而不正常。
    他作为人主,要做的就是在诸多建议里,选出一个合适的罢了。
    “公与怎么看?”袁绍看向一个头戴儒冠,须长三寸的中年男子。
    沮授,袁绍的监军,他跟田丰、郭图这些世家子不同,他的手上可是握着兵权的。
    这样的人,说话分量,不轻。
    “在下觉得可纳之,不过他的兵马必须分化,委以虚衔圈养起来便可,这样既防住了他暗通吕布的可能,也不至于失了远人之心。”
    沮授的这个提议算是最得袁绍心,当即点头道:“公与此言,正合我意!”
    不过,袁绍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信,张扬并不是只写给了他一个人。
    还有一人,青州刺史,他的长子袁谭,也收到了这封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等不及了
    对于如今实力滔天的袁绍来说,张扬的投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开胃菜罢了,甚至也不需要过于深入的讨论,大家意思意思把话说白就成。
    袁绍最后看了一眼已成火海的易京城,算是对自己昔日盟友、老对手赠别,便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文臣武将让开一条道,行至一半他却停了下来,看向了人群中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岁上下,披着甲胄,腰挎宝剑,眉清目秀,目若朗星。
    袁绍朝他招了招示意同行,“来,尚儿,到父亲跟前来。”
    袁尚点点头便跟了过去,袁绍搭着他的肩头,目光中的宠溺自然流露。
    “尚儿啊,你不是总说羡慕你大哥可以为一州刺史,为父分忧吗,如今公孙瓒已亡,怎么样,你可愿意留下来担任幽州刺史?”
    闻言,袁尚目光一亮,一州刺史那就意味着可以手握重兵了,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吸引力太盛。
    几乎是要脱口而出答应的时候,却见得袁绍身后两人,逄纪与审配连连摇头,眉头紧蹙,眼珠子转的都快起飞了。
    奇怪了,两位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让我请求父亲分兵权吗,为何到了这一步却要拒绝。
    作为明面上袁绍的谋士、暗地里拥护袁尚上位的两大世家,袁尚便是不解也会认为是自己还无法解读内里玄机,两位先生是不可能错的。
    于是,他退后两步,抱拳作揖道:“孩儿当然愿意为父亲分忧,然,眼下北国已稳,父亲下一步便是要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想那曹操与吕布,一个狡诈无比,一个善战骁勇,孩儿愿随父亲南下,帐前听令!”
    说完,他眼角余光都在审配与逄纪二人身上,见得两人露出欣慰的笑便知自己这一招是用对了方向。
    随后自己也就恍然明白了过来,幽州刺史,固然是封疆大吏,可如今父亲实力之盛,便是曹操与吕布绑一起兵力还不够自家的一半,如何能敌?
    这种时候,一个幽州刺史的功劳必然是比不得跟随出战来的重。
    袁绍一听,老怀欣慰啊。
    几个儿子中,他最喜爱袁尚,人长的好看,又孝顺,内心里其实是想立他为世子的。
    其实古人爱美的程度是远超现代人的想象的,袁绍对袁尚的天然喜爱很大程度是因为他长的确实好看,人见人爱的类型。
    不止是他,刘表喜欢刘琮,跟蔡家关系不大,也是单纯因为他长的比刘琦好看。
    甚至于刘备一开始对庞统的轻视,也是因为他长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所以,袁尚这么一说,袁绍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看向一旁二十出头,样貌平平无奇的二子,“熙儿,尚儿年纪尚轻,确实难当此大任,你作为兄长,就该立个榜样,可愿意出任幽州刺史?”
    “孩儿必当为父亲分忧!”平平无奇的袁熙站前一步,抱拳作揖,声若洪钟。
    “好!不愧吾儿!”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问道:“这治理州郡可不比军营领兵,面对各种棘手问题,不仅要从容自若,还需拿捏方寸应对,你说说,上任后准备如何就职?”
    袁熙面若沉水,眸子转了转,“父亲,孩儿上任后会先从两方面着手,第一是巡防居庸关与犷平县,因为这两个地方是鲜卑、匈奴乃至乌桓南下掠夺时最常走的地方,除了增兵便是加固城防。
    第二,逐令各郡太守将去岁收成、税赋、田亩、人丁、兵勇等情况造册报送至涿郡,我自亲阅,如不从者,再斟酌情况考虑派人游说,兵之以威,不得已之下,只能亲率大军前往!”
    “说的好哇!”
    袁熙的回答可以说是字字句句都合了袁绍的心意,这个多年来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二子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就连田丰与沮授都忍不住点头赞赏。
    幽州跟其他三州情况不同,可以说是北国四州里最棘手的一处。
    常年要面对外族的入侵掠夺不说,幽州十郡里,除了代郡、上谷、涿郡、渔阳和右北平外,辽西以东的五个郡,皆是不奉朝廷号令,不服刺史管束的。
    要想把这里治理好,难度只怕比并州、青州两个郡加一起都大,这也是为什么逄纪和审配坚决反对袁尚留在这里的原因。
    “熙儿,后方就交由你稳定,待我破曹吕二贼,江山坚固,到时候中原州郡,你愿意去哪里都成。”
    如今的袁绍,早就将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没办法,实力摆在那儿,文臣武将、兵马钱粮、军械辎重,都是碾压于这两人的。
    离开洛阳已经十年,十年时间,他从渤海太守成为了北国四州之主,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抽出腰间宝剑当着吕布的面骂董卓:吾剑也未尝不利的激进年轻人了。
    其实,四世三公的底蕴不是说着好听的,在从小的教育方面,一直灌输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袁绍也确确实实这么去约束自己,所以才敢于不计生死直面权臣董卓。
    翻开史书看看,多少人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
    真就是这些人主君上气量不够吗,还真不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便会迷失了自我。
    正如此时的袁绍,他的心里早就没了忠于汉室这几个字,一门子心思开创袁家天地。
    只不过他比袁术聪明许多,知道盲目称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方面而言,他也是个务实不务虚的人。
    来到马车前,袁绍才扭身看着袁熙,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放心吧熙儿,一年,最多一年父亲必平定中原,剿除二贼,即时你便可再择他地。”
    幽州跟西凉一样,苦寒之地,漫天黄沙,到底是自家儿子,还是会心疼的。
    “孩儿祝父亲马到功成,早日取下二贼首级悬于辕门之下!”袁熙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这是身为袁家儿子的觉悟。
    就大势而言,他其实也明白,自己留守幽州未必就是最坏的结果。
    明眼人谁都知道,早在袁绍提领三州之地开始,长子与幼子的夺嫡之战就在悄悄打响。
    接任世子这件事,作为嫡长子的袁谭本来是理所应当不存在任何阻力的,可惜的是,袁谭个性直率,重纪端法,对于许多看不过去的事情都会直言抨击。
    别的不说,刚是说逄纪与审配二人,本来是无心插手夺嫡之战的,可二人生活奢靡,这就难免会涉及到贪墨问题了,念及两家的影响力,袁绍秉持只要不过于出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可袁谭不惯着他们,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两人,导致他们都担心袁谭上位后两家会失了地位。
    再加上袁绍极其溺爱袁尚,许多谄媚之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暗地里支持袁尚了。
    这些事情,身在风暴中心的袁熙可清楚的很,他自认宠爱不如袁尚,实力不如袁谭,争位那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去趟这浑水了,老老实实的做个封疆大吏也不错。
    原本,这场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袁绍安慰袁熙的话,让一旁的田丰深感不安,当即站出来作揖道:
    “主公,在下听主公言下之意,可是准备不日南下攻伐曹、吕二贼。”
    袁绍看了看南方,表情肃然,“天子还在许昌受苦,身为臣子焉能不顾。”
    “救驾出水火自是人臣当做之事,可也需要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啊。”田丰弓着身子作揖,姿态放的很低,可言辞间总是有一种耳提面命的感觉,这让袁绍很是不喜。
    他放弃了立刻上马车的打算,转过身来正视着田丰,扬额道:“如何审时度势、见机行事?”
    稍有些眼力劲的人都听得出来袁绍此时声调不悦,眸子也有几分冰冷了,当然,田丰未必不知,可他就是这个性子,继续道:
    “正如少公子所言,曹贼狡诈善战、吕布骁勇无比,他们兵马虽然不及主公,可若是危难之际联手,胜负犹未可知啊。”
    那句胜负犹未可知出口,袁绍的眼角抽了抽,依旧没有打断他,“在下建议,主公厉兵秣马一年,让将士们休生养息,同时积攒粮草。
    对外广结联盟,可遣使者出使西凉、荆州和江东之地,联合马腾、刘表与孙策,夹击曹吕二人,如此,大事可期也!”
    “哈哈哈,田丰之言误主祸民也。”
    没等袁绍发作,郭图就站了出来,冷凝着田丰嗤声道:“我们休养,难道曹操吕布就不是在休养吗,须知他们两家先后在安丰与萧关大战,人困马乏,此乃天赐良机,汝却要劝主公白白错过?
    再者,若是马腾、刘表与孙策畏惧曹吕二人呢,他们不愿出兵,莫不是主公这辈子也不南下了?”
    袁绍看着富态臃肿的郭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田丰要反驳之时,刚正不阿的沮授站了出来,朝着袁绍作揖道:“主公,曹吕二人先后大战,本就心存旧恨,若是我们此时南下就是逼着他们联盟自保。
    反之,若是主公隔岸观火,两家必会再起战火,即时主公再一鼓作气,大业可成。
    主公啊,两家虽是兵力加一起也不足主公一半,却不可小觑。”
    又是郭图,他再次冷笑了起来,昂首道:“沮授莫非不知兵?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如今主公带甲五十万,反观曹吕加一起不过十数万人,尔等劝主公迁延,是暗通曹操,还是暗通吕布,又或者同时暗通曹操与吕布?”
    历史上的曹操对二人都是钦佩不已,赞田丰道:若袁绍用之,安有此败?
    对沮授更是鞠躬作揖,声称谁得沮授可得天下。
    自然,单论谋略两人都是天花板级别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碾压郭图。
    可要察言观色、琢磨主公的心思,两个人绑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一个郭公则。
    “公则所言甚合我意,诸位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秋收之后,即挥师南下,至于如何部署用兵,权且后论。”袁绍挥了挥手,转身就要上马车。
    郭图嘴角勾勒一笑,赴汤蹈火啊主公。
    沮授长长叹息一声摇头不语了,可田丰是个宁肯直言死于谏,不愿谄媚求荣华的男人,竟然挡在了袁绍的马车前,急的弓下身子就差没给袁绍跪下了,“主公啊,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
    那曹操与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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