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错,不错。”
正德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刘瑾,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全。”
刘瑾嘿嘿笑着,他心里,却不是如说的这般替曾毅着想的,而是怕曾毅回来了和他争宠。
虽然朱厚照登基才没几个月,可是刘瑾的权力欲望却是在这段时间开始迅速膨胀了起来。
原本,朱厚照只是太子的时候,刘瑾是朱厚照身边的伴伴,没有什么权利,也没人巴着他,可是,现在,朱厚照登基了,成了皇帝。
刘瑾等原本跟在朱厚照身边的人,也是水涨船高,地位和以前,可以说是天差之别。
现如今,刘瑾却是已经后悔当初帮忙曾毅弄到那块金牌了。
而若是曾毅现在回京,虽然曾毅是外臣,可是,若是分走了皇帝的心思,对刘瑾来说,自然是不好的。
而且,刘瑾也清楚,他是趁着皇帝年幼,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勾起皇帝的兴致,这些,旁的大臣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是,若是曾毅回来了,以皇帝对曾毅的信任,这些,肯定是要告诉曾毅的,到时候,曾毅肯定是要阻拦的。
刘瑾,想的却是长远,现在,他可是还没捞到什么实权的差事,是以,若是能把曾毅留在河南一段时间,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老奴也就是瞎捉摸。”
刘瑾嘿嘿笑着,道:“陛下您是不屑于去想这些的,若不然,肯定早就想到了,哪还用老奴在这说话啊。”
“等会朕给曾大哥写封信,你也让人给捎带去吧。”
正德点了点头,等于是同意了刘瑾的这个意见。
内阁。
刘健端坐在中央的首位上,眉头紧皱,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的。
“这封信,也只是刑部尚书闵珪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
杨廷和抬头盯着刘健,眉宇间带着一丝的不屑,这已经是最近几天因为这密信,内阁所爆发的第七次争执了:“堂堂刑部尚书,六部之一,却如此猜测同僚,而且,还是以密信这种方式,为何不当面质问?为何不上奏陛下?”
杨廷和接连几个疑问,听起来明明是还能继续下去的话,却是戛然而止,让人不由得联想起,这后面没有说的话,怕是更难听了,怕若是说出来了,就是一句,此乃小人行径。
刘健阴沉着脸,盯着杨廷和,道:“介夫这话严重了,易地而处,闵珪这也是无奈之举,就算是他质问曾毅,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答复吧?”
“且,曾毅有先帝遗诏在,是河南三钦差之首,手握重权,闵珪虽为刑部尚书,可是,在河南钦差之行上,却是高贵不得曾毅半分的,甚至,还要被曾毅压制,这些个怀疑,他岂能亲自质问曾毅?若是属实,岂不打草惊蛇了?”
刘健质问杨廷和,却也说的条条在理,只不过,却也有几分耍赖的意思,内阁当中,谁都知道,刑部尚书闵珪前去河南,是钻了遗诏的空子。
若是真有什么矛盾和曾毅发生冲突,闵珪是绝技不会听从曾毅的话的。
可是,这事情毕竟没发生,是以,现如今,刘健就直接用这话来堵杨廷和了。
“河南的事情,曾毅的奏折里,也有言明。”
杨廷和却是和刘健硬碰了起来,此时,是因为曾毅这个导火索,只不过,平日里杨廷和就看不惯刘健那副霸道的模样,也是其中最为主要的原因。
杨廷和嘴角轻轻上翘,他也看出了,刘健是准备把刚才的话给混过去,然后只找曾毅的麻烦。
“曾毅奏折里也有言明,原本,这事,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可是,后来,刑部尚书闵珪知道了。”
杨廷和嘿嘿笑着:“结果,闵珪知道之后没多久,这件事就泄露了出去。”
杨廷和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的诡异:“为什么之前,这事情就好好的保密,却是让闵珪知道了以后,就泄露了出去,曾毅自己制定的计划,没道理自己泄露出吧?这是不是也要查一查啊。”
杨廷和的这话,虽然没直接说出来怀疑闵珪,可是,都是文人,这话,已经和直接说出怀疑闵珪给逆贼通风报信没什么区别的了。
“闵珪乃刑部尚书,六部之首,堂堂朝廷大员,岂会和逆贼有关?”
刘健气的差点要拍桌子。
刘健越是生气,杨廷和却是越发的心情好转:“那丁原为河南左布政使,也是朝廷大员,一方重臣,可不照样行了忤逆之事?”
“你……。”
刘健气急,这杨廷和真是句句把人往死了堵,可却说的句句在理,让刘健根本无法反驳。
“闵珪也就是怀疑罢了。”
李东阳是个老好人,见气氛闹的太僵了,怕是要吵起来了,赶紧笑着劝解道:“而且,闵部堂不也是用密信写的这事情,证明他也只是有这个忧虑,闵珪是刑部尚书,心思缜密,偶尔有些过头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当然,曾毅也是不可能隐瞒什么的,他的背景可是清白的很。”
李东阳这话,纯粹是在和稀泥了,先把刑部尚书闵珪的奏折说成是神经过敏,怀疑过度,在说曾毅是背景清白,这摆明了是两不得罪。
“那曾毅有何权利替丁原拦下罪名?”
刘健却是拿起桌子上的迷信使劲抖了几下,冷声道:“他是钦差不假,可却无权作出这等荒唐的决定,甚至,还保丁府上下无忧,他这是要包容逆贼不成?”
刘健这却是分明的恼羞成怒了。
不用多问,只是看密信,谁都清楚,当时的情景如何,曾毅若是不作出这样的承诺,怕是丁府管家一个字都不会吐的。
用这样的承诺,来换丁府管家的话,其实,在当时,也是很好的选择了。
毕竟,丁原已死,苦苦追究一个死人的过错和换取有用的情报,孰轻孰重,谁都分的清楚,至于丁原的家人,若是对此事并不知情,不予追究,等等条件只要能换来情报,也是值得的。
可是,也正如刘健所说,曾毅没有这个权利。
毕竟,这事情,牵扯的太大了,对方可以说是逆贼了,曾毅是无权答应不予追究等等的。
而且,这个案子,若是最后破了,那,不用说,曾毅的承诺,也会被人称之为明智,等等,就算是有人想要因此找麻烦,怕也是要掂量一下了,毕竟,案子破了,证明曾毅的决定是对的。
可是,现如今,案子没破,而且,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悬案,那,曾毅答应的这个承诺,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会有不少官员盯着这个,来寻曾毅的晦气。
“唔。”
杨廷和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刘健竟然会揪住这个,都是阁老,揪住这种明知道有原因且明知是当时最佳选择的事情来问罪,这却是有些落了下乘的。
杨廷和心里,还是想要保曾毅的,毕竟,他是看好曾毅的,而且,并不认为曾毅在这案子上有什么过错。
内阁,也是有内阁的眼线的,传回来的消息,曾毅可是大多事情都和闵珪商量的,这点,从曾毅肯把绝密的消息透漏给闵珪就可以看的出来,在这件案子上,曾毅并没有霸占话语权。
曾毅年幼,或有过失,可是,闵珪在这案子中,若是公正的论起来,怕是所要承担的责任,比曾毅还要大,谁让他是刑部尚书了?谁让他主管天下刑名了?
曾毅是河南钦差之首不假,可是,在这案子上,却是和闵珪二一添作五了,两人商量着来的,并未以权压人。
可闵珪在这上面却是最有经验的,为何不会早早的发现问题,提出来?
是以,在杨廷和看来,闵珪,却是很不厚道了,身为刑部尚书,且年纪不小了,结果,到了最后,反倒是想把罪责全都引到曾毅的身上,这端的不为人臣了。
“这到也是。”
杨廷和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老神在在的看着刘健,道:“此事干系重大,咱们内阁怕也不好处置,不妨上奏陛下,由陛下论处吧。”
杨廷和这是在将军了。
这密信之所以没有给正德呈送上去,皆因为内阁的诸位大臣都知道,这事情,不管曾毅是对还是错,只要道了皇帝那里,曾毅就绝对是正确的。
是以,这密信才没有呈送过去,可是,既然刘健准备蛮不讲理了,那,杨廷和也就不介意将军了。
“密信上的内容,老夫已经写成折子呈送陛下了。”
刘健却是呵呵笑着,挑衅的看着杨廷和,从跟前的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冲着杨廷和摇了一下,朗声道:“这奏折内还有老夫夹在其中的批注,陛下已经发回,赞同的老夫的批注。”
“若是不信,介夫大可亲自看上一看。”
刘健笑的很是得意,他岂会行无准备之事情?更何况,他也知道,内阁当中,没人支持他对付那小子。
不过,刘健也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不是说曾毅那小子人缘有多好,或者是和内阁有什么牵扯,而是没人愿意也不想把内阁的时间浪费在曾毅的身上。
而且,传了出去,对内阁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可是,若是真的曾毅出了什么事,载了的话,内阁当中,也是不会有人帮曾毅的。
且,抓住了正德皇帝对送上去的奏折肯定是一看都不看的这招,刘健才会出其不意的用了这招,就算是日后皇帝反应了过来,那也为时已晚了。
“首辅何必非要难为曾毅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杨廷和却是知道在和刘健争执下去也是没意思了,他准备的这么充分,定然是准备对曾毅一击必杀了。
就算是最后不能要了曾毅的命,怕也好不了多少了。
而且,以正德皇帝的秉性,今天在早朝上生了大气,怕是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会找各种理由不上早朝的。
正德登基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已经有过说次不上早朝的例子了,只不过,其每次总是借口思念先帝,以至龙体欠安,且,先帝龙体还未安葬,是以,百官不好这个时候用过激的行为,若不然,怕是已经百官跪谏了,此风不可长啊。
而接下来的这几天,有天大的事情,估计也是找不到正德本人的,是以,刘健才会毫无顾忌的在这个时候,把奏折给拿出来说事的。
这奏折,怕是早些时日,闵珪的密信刚到的时候,刘健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只不过,一直在等待时机罢了。
是以,到了此时,杨廷和也不在和刘健说那些虚以为应的话了,直接把话挑明了,却是不准备给刘健留面子了。
在杨廷和看来,刘健,身为首辅,若是平时,心胸倒算的宽广,可是对于得罪跪他的,却是没有容人之量,这却是有失了首辅的风度。
“介夫可要慎言了。”
刘健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竟然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屑的盯着杨廷和,道:“老夫岂会难为一个五品官员,他曾毅,又有何可让老夫惦记的?老夫如此,只不过是秉公而已,以律法秉公罢了,莫不成,介夫想要老夫徇私?饶了曾毅所犯之过错。”
“果然是首辅的威风。”
杨廷和也是硬脾气,却是根本就不惧刘健这个首辅是否真的动怒:“和一个后辈晚生较劲,不怕失了长者风度。”
“唉呀。”
李东阳猛的从椅子上站了出来,大喊了一声,使得内阁当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为之一阵。
笑着从书案后面走出,李东阳直走到杨廷和的身边,一把抓住了杨廷和的胳膊,笑着道:“昨日老哥我遇到个难事,走,走,介夫,咱俩出去走走,顺便,你给老哥出个主意。”
李东阳大杨廷和一轮还要多,且,都是内阁的阁员,身份相当,平日里,关系都还不错,是以,李东阳以老哥自称,倒是显得亲近了许多。
李东阳把杨廷和拉走,殿内,只剩下了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
“你也是,和介夫有什么可争执的?”
谢迁忍不住苦笑,道:“介夫也就是那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慢慢给他解释,让他明白也就是了,何苦来哉?”
谢迁这话,乍听之下,似乎是在指责刘健的,甚至,是再说刘健所行之事不对,可若细细品味,却会发现,这其实是在说刘健不该和杨廷和一般见识,杨廷和不懂道理,糊涂了,你可以好好的给他讲嘛!
这等于是赞同刘健之前的举动,不管这是真心的,还是假话,却是让刘健心里舒坦了不少,也有了台阶可下。
“若是老夫在好脾气些,怕是这内阁就该是他杨廷和来坐首辅这个位置了。”
虽然有了台阶可下,不过,刘健的嘴里还是狠狠的抱怨了几句,若不然,他这个首辅的脾气也显的忒好了。
“内阁首辅,百官之师,可不是要有好脾气,要能受委屈吗?”
谢迁哈哈笑着,虽是在高捧刘健,可是,内阁首辅为百官之师,这也是百官默认的,这里所指的百官之师,是百官表率的意思。
“唉。”
刘健也是知道好赖的,且,杨廷和都出去了,屋内就剩下他和谢迁两人,他在摆着脸色,就是真的不会做人了。
缓了缓脸色,刘健道:“都当是咱们内阁的阁老们有多容易,谁能知道咱们的苦!都当首辅权重,谁又能知道位居首辅,日夜战战兢兢,生怕有所纰漏,不知道的,羡慕这首辅之位,却是根本就不知这其中酸楚啊!”
刘健这话,虽此时说出来的,可却也并不是假话。
首辅这个位置,是位高权重,可盯着首辅这个位置的人,却是不少的,也要防着被人算计的。
而且,朝廷的一些重大决策,皆出自内阁,出自首辅的批示,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首辅是绝对逃脱不了干系的。
是以,首辅虽然官高权重,可却也真的是日日夜夜战战兢兢的。
谢迁在旁边不好接话了,顿了顿,道:“曾毅的事情,你真准备处置他?”
“曾毅徇私,自当以国法论处。”
刘健一瞪眼,自然知道谢迁话里的意思,你现在可以借着皇帝不看奏折的事情,把曾毅给办了。
可是,皇帝也不聋不瞎,你这边刚办了曾毅,那边,怕是皇帝就知道了。
到时候,皇帝若是不找内阁的麻烦才算是怪了,是可以用奏折上呈过来堵正德皇帝的嘴,可是,若是让皇帝讨厌一个大臣、恨上一个大臣,哪怕你是内阁首辅,也离告老还乡不远了。
是以,谢迁这是在提醒刘健,让他好好想想,可千万别一时冲动。
“陛下尚且年幼,只不过被曾毅巧言给糊弄住了,时日久了,自然就会忘了,也会知道老夫是一心为了朝廷,并无他意的。”
刘健却是已经下了死心,要借此把曾毅往死了整的,甚至,为此,还不惜和宫内的那些个阉人们有了联系。
要知道,刘健可是一直很排斥太监的,现如今,能主动放下身段,可见其对曾毅有多么的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