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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小萱吧咂吧咂嘴,动了两下。
    柳凌细心地把书合上,放在枕边,看着小萱。
    “爸爸,你没睡?”小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爸爸将醒,”柳凌把他抱到自己身上趴着,对着外面喊:“小蕤,切个西瓜孩儿。”
    小蕤应了一声:“中。五叔,孩儿醒了?”
    小萱在柳凌胸口蹭着脸,自己回答:“昂。”
    柳凌低头亲了下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抱着他下了床:“走,叫您小叔起来吃西瓜。”
    小萱高兴地踢腾了两下腿:“我去叫我去叫。”
    柳凌刚刚放在枕边的书被小萱的脚碰了一下,滑到了床边。
    柳凌赶忙伸手去接,书抓到了,里面夹着的东西却掉在了地上。
    “吔?相片?”小萱高兴地撑着下了地,抢着去拣那张照片,“哎,我哩相片?还有叔叔?爸爸,这是谁给你哩呀?”
    “您柳岸哥,”柳凌说着伸出手,想把照片接过来,“来乖,给爸爸,咱去喊您小叔起来。”
    小萱很喜欢这张照片,不舍得马上给柳凌:“爸爸,王叔叔给俺照了可多,这是搁疯狂老鼠那儿照哩,他就给俺哥哥了这一张?”
    “不是,”柳凌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还有可多咧,给,你看这些孩儿。”
    小萱的注意力马上被那一大摞照片给吸引了过去:“呀,这么多,还有宁宁吧爸爸?”
    柳凌把那张单独的照片重新夹进书里,然后把书放在了写字台的最里面:“有,可多。”
    那天晚上,小萱兴奋地给他说了好半天游乐场的事,他知道了小萱一天吃了六根烤肠,知道了王德邻的小侄女叫王海宁,还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大海一样的胸怀,平静安宁的一生。
    但直到他昨天晚上看到抽屉里的这些照片和夹在中间的猫儿的一封短信时,才终于确定,小萱一直以来所说的、前面没有冠以姓氏的那个“叔叔”,原来真的是那个人。
    猫儿这个狡猾的小家伙,从来都不和小萱说陈震北的名字,总是让他用“叔叔”来称呼。
    本来嘴巴就笨的小萱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根本就说不清楚那个带着他玩得可美可美的“叔叔”是谁,只知道是柳岸哥哥的好朋友,个子和爸爸差不多,好像高一点点?不过,他肯定没有爸爸帅啦,虽然只差一眯眯一眯眯。
    柳凌拍拍小萱的脑袋:“乖,咱先去叫小叔,一会儿再看相片,中不中?”
    小萱听话地把照片放在床上:“中,我去喊俺小叔。”说着就往外跑,“小叔,小叔,起来吃西瓜啦。”
    柳侠收回目光,翻了个身,看着小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屋子,冲到床上。
    “小叔小叔,俺小蕤哥都给西瓜杀开了,你赶紧起来去吃。”
    柳侠伸手摸了下小家伙的脸,那里有一片红印子:“又趴爸爸肚子上睡了?”
    小萱很骄傲地扬起头:“没。”
    小家伙前一段故意撒娇,每天午休都要趴在柳凌的肚子上才肯睡,结果有一天午休起来,柳凌肚子上起了一片痱子,小家伙心疼了,又开始乖乖躺在床上睡。
    “小侠,起来了孩儿,小蕤给瓜杀好了。”柳凌拿着一牙瓜走了进来,站在床边,喂着让小萱和柳侠一人吃了一口。
    柳侠咽下嘴里的瓜,又捏了下小萱的脸蛋儿,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起床,开路,吃大西瓜。”
    小萱也想学着来个鲤鱼打挺,可惜小胖子力气不够,只是两只小短腿在空中踢腾了几下,却怎么都坐不起来,小家伙也不坚持,乐呵呵地翻了个滚跳下床,先跑了出去。
    小蕤已经把瓜端出来,放在了西厢房的走廊下了。
    柳侠拿起一牙瓜:“五哥,小蕤,您明儿清早就走吧,再肉肉暑假就过完了。”
    小蕤看看柳凌:“俺都走了,这么大哩家就剩你独个儿,俺,俺……”
    小萱说:“你也跟俺走呗小叔。”
    柳侠说:“小叔哩大部队都搁这儿咧,小叔成天光回家会中?”
    柳凌说:“再过两天吧,等猫儿再来一次电话俺再走。”
    猫儿走之前和他们约定,每周通一次电话,因为国内打国际长途太贵,所以都由他打过来。
    柳海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柳侠说:“别,孩儿一打电话,我就往望宁给您打,五哥你就俩月假,这都过去二十天了,再不走咱妈该着急了,胖虫儿也急哩不行。 老黑还得再搁京都呆一星期,明儿我叫他把酒店退了,还来住咱家。”
    柳凌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那中,俺明儿个走。”
    吃完瓜,柳凌给黒德清、毛建勇和怀琛分别打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四点,柳侠站在大门外,目送柳凌他们开车离开。
    第335章 梦魇
    晨曦慢慢透过窗户,房间里的东西开始显出模模糊糊的轮廓。
    柳侠趴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床头柜上的一个不锈钢茶缸上。
    去年秋天,猫儿听冬燕说,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白开水人不容易上火,早上起来喝一杯白开水能预防心脑血管疾病,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两个人回屋的时候,他就端一缸子凉白开过来,临睡时逼着柳侠喝下去,然后,他再跑去倒一缸子回来,放着让柳侠早上喝。
    柳侠不喜欢喝温的水,要么热,要么凉。
    猫儿自己只喝一点,他睡觉前得喝牛奶,再多喝水的话,一晚上就不用睡,净等着起来撒尿吧。
    早上他要喝一大碗中药,也不能提前喝水。
    现在,这个茶缸已经十五天都没动过了。
    房间里其他东西也一样,不管柳侠什么时候看到,它们永远都是原来的样子,呆在原来的地方。
    柳侠往床边挪了挪,伸手轻轻戳了两下茶缸,但没让它动。
    缩回手,他拉好毛巾被,又看着茶缸发了会儿呆,慢慢闭上眼睛。
    然后,他睡着了。
    这一觉,柳侠睡到了九点多。
    其实,他还是瞌睡的很,但他逼着自己起来,否则,他觉得自己会在床上躺一天。
    厨房里,一凉一热两个菜和两根油条用纱笼罩着放在餐桌上,锅里有熬好的小米绿豆稀饭,是程新庭做的。
    程新庭带了两个学画画的小孩,每周三节课,都是在中午。
    没课的时候,程新庭做饭会晚一点,等柳侠起来一起吃,有课的时候,他给柳侠留好饭,自己早早就出门去了。
    柳侠吃了饭,转了几圈想找点事做,可看着水池子里几双脏乎乎的运动鞋,他却一下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干脆拖了躺椅出来,躺在海棠树下发呆。
    原来猫儿在家的时候,柳侠偶尔还会和猫儿争着抢着玩电脑游戏,猫儿现在走了,他却连打开电脑的心思都没有了。
    也不想看书,不想洗衣服,不想打扫卫生……什么都不想干。
    他前几天去过卜鸣的那个工地,像个刚入职的实习生一样跑点放样,把自己热得像条狗,晚上还带了数据回来计算。
    但第三天,卜鸣把他赶了回来,让他老老实实地当他的领导,去找找人,拉拉关系多签几个大工程什么的,别没事去工地上添乱,搞得大家都跟犯了错误似的紧紧张张。
    他又去苌景云的工地,苌景云干脆连仪器都不让他摸一下,还想打发他去自己家呆着,让他爱人给做顿烩面吃吃。
    春节前,苌景云在仁义路小学旁边租了个一居室,把妻子接来了,春节就在京都过的,并且说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以后也不打算回去了,攒点钱,在京都买套小房子,以后就在这里养老了。
    柳侠当然不会去,他虽然爱吃烩面,但却不原意为了吃一碗烩面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老阿姨呆上几个小时。
    然后,高秋峰告诉柳侠,永安大街上的永安商场西边,有一家中原人开的烩面店,特别好吃,他和张一恒、浩宁、孟玉杰已经结伴去吃过好几回了。
    柳侠当时就开车去了永安商场,第二天早上,猫儿去美国后第五次给他打电话。
    在仔仔细细问过猫儿最近三天的情况后,柳侠告诉猫儿,他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烩面店,他已经去吃了好几回了,等猫儿回来,他们天天中午去吃。
    那天,是猫儿离开后柳侠觉得自己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天。
    柳侠又睡着了,海棠树的树荫随着太阳而移动,他的腿已经完全出了树荫,他出了一身的汗,但却没有醒。
    程新庭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睡在大太阳底下的柳侠。
    柳侠的右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子,呼吸急促而凌乱。
    程新庭连手里的包都顾不上放下,跑过来重重地拍着柳侠的肩,大声喊着他:“柳侠,柳侠,柳侠醒醒,柳侠……”
    柳侠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程新庭大概三秒钟,然后连续喘了几口气。
    程新庭问:“做噩梦了?”
    柳侠擦着汗站起来:“被魇着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程新庭把包扔在躺椅上,然后搬起躺椅往西厢房那边走:“不是说阳气不足才会梦魇吗?你这会儿都快被阳气晒蜕皮了吧?”
    “胸口如果被压着也会,”柳侠说:“以后不能再在躺椅上睡了,胳膊没地儿放。”
    就两个大男人,吃饭不用多讲究,菜又都是早上程新庭已经洗好的,所以虽然柳侠睡过了头,他们还是不到十二点半就吃上了午饭。
    程新庭的炸酱面做的特别好。
    可柳侠只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天热,他没什么胃口。
    程新庭也没硬劝他吃,他刚才提回来的那一包是新下了的桃子,他让柳侠吃个清清肠胃。
    柳侠啃着桃子陪着程新庭把饭吃完,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子,他就坐在了茶几旁,守着电话。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的噩梦。
    梦里,猫儿就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猫儿对他说:“小叔,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我马上就会死,那我现在就走,去死了哦。”
    柳侠拼命地想靠近猫儿,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到猫儿的身边。
    柳侠看着电话,痴人说梦一般地盼着他能响起来。
    可他等了十分钟,电话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m大学所在城市和京都的时差是十三个小时,那里现在是凌晨一点。
    柳侠狂躁地抓起电话,飞快地拨号。
    只“嘟嘟”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喂,谁呀?”
    “嫂子,麻烦你喊一下俺大哥。”
    对面的女人笑起来:“哟,柳侠呀,你等一下啊,他马上来,哎——,秀梅,何秀梅,您兄弟哩电话,叫您家柳魁赶紧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