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全面备战,全城警戒,人人紧张,偏偏这个时候刘表病亡,于是在城东的司徒府中,全部挂满了素缟,刘府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人死为大,外面再闹得天翻地覆,丧事却也是耽搁不得!
虽然是司徒府,但也不过是刘表原先置办的私人宅院而已,襄阳城不比洛阳那样的王都,一切建筑业不敢按照皇城来修建,刘备又没有实力全面改造襄阳城,只能将就改造这些宅院了,最多也就是派一些士兵,挂一个门匾罢了!
刘表虽然已经失势,但其本身便是名士之流,加上在荆州经营数年,对几大家族都十分拉拢,所以在士林之中,刘表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荆襄八俊的名号,也让他积累了不少人气!
中午丧命,家中将消息传出之后,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已经全府都装点完毕,灵堂等一应全都俱全,刘表病危,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开始预备了,并非临时才拼凑的,毕竟不管刘表还是蔡氏,都是大户,这一切布置起来都有条不紊!
府门打开之后,便有司仪出现,准备接待各方前来吊唁的人,最先到来的却是黄家的人,在黄承彦的带领之下上香慰问,很快庞家和蒯家的人也都到了,虽然蔡家现在没有了蔡瑁,但终究是襄阳本土之人,相互之间盘根错节,刘备就算再手段狠辣,也不能全部除掉,否则他也别想在荆州立足了!
傍晚时分,那些闲来无事的朝中官员也先后到来,他们每日里除了担忧襄阳的安危之外,便是议论天下大事,虽然这些似乎已经与他们毫无干系,但还是要忧国忧民一下!
不多时官员越聚越多,谈论的事当然也就从刘表的丧事又说到了襄阳的守卫之上,如今外面打得不可开交,攻城的结果虽然没人汇报给他们,但已经攻打的消息却是人人皆知,于是三三五五又议论将来的归属来!
华灯初上,这些官员才各自散去,天色将晚,吊唁的人也越来越少,身份不够的,只能等到明日一早才能前来,蔡氏虽然双目红肿,但看向门外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阴鸷!
刚才那些官员讨论荆州之时,就有人无意中提到若是刘备不是诓骗刘表夺了荆州的话,说不定现在献帝就在洛阳,他们也不会遭受这等心惊胆战的威胁!
但停在蔡氏的耳中,却又有不同,要不是刘备骗了刘表,荆州就不会有这么多变故,也不会兵临城下,更主要的是,蔡瑁依然还是荆州都尉,掌管一州兵力,蔡家的实力就是第一,但现在,却沦落到了最末,要不是蔡瑁还在交州苦苦支撑,握有兵权,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的话,恐怕蔡家就要被人踩在脚下了!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后面传来,显得十分吃力!
蔡氏头也不回,姣好的面容悲戚中却带着狠毒,嘴型似乎都扭曲了,咳嗽声是刘琦发出的,她冷冷言道:“你父亲病故,难道你也要随他而去不成?如今家中无人,你们的叔父不但不曾前来探病,如今连吊唁都不来,还不如一个别家的亲戚呢!”
“敌军正在攻城,叔父……咳咳,叔父或许在督战,不能……”刘琦沙哑的声音刚说了一半,蔡氏就尖叫着打断了他。
“襄阳城是很重要,但这敌军是谁引来的?探视、吊唁,也不过是盏茶功夫,莫非这短短的时间,城外的大军就能杀进来么?”
“……”刘琦对这个悍妇向来惧怕,加上蔡氏说得也有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如今父亲病故,想必刘备早已将我们母子抛弃了吧?”刘琮冷冰冰的声音也跟着说道:“现在舅父还在交州,父亲在世时,他自然不敢过问,现在看来,他忍不住要对我们下手了吧?”此时刘琮连对刘备的尊称都去掉了,可见心中对刘备有多痛恨!
“哼,有庞家和黄家照顾我们,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蔡氏一声冷哼,面容不断扭曲着,十指紧扣!
“叔父待人宽厚,绝不会……”
“住口!”蔡氏大叫着再次打断了刘琦的话,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此时,几个人影再次走进了大门,守门的家丁并未阻拦,蔡氏抬头看去,来的正是孙乾,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孙乾是代表刘备来的,这说明刘备根本就没打算前来吊唁,这让蔡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气得发紫的嘴唇不断哆嗦着!
在司仪的唱念之下行完了礼,孙乾抱拳道:“今日敌军攻城甚紧,将军甲胄在身,不敢离城,故此不能亲自前来吊唁,还请夫人见谅!”
孙乾说完便低下了头,准备迎接蔡氏的狂风暴雨,蔡氏十分善妒、又十分刻薄,这一点孙乾也早有耳闻,但这一趟苦差事,他却不能不来,自从他跟随刘备之后,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会助他完成大业,相比于诸侯之间的交涉,蔡氏的这点怒火在孙乾看来,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将军以国事为重,妾身又怎敢怨怼,想必亲夫九泉之下,也不会责怪,先生不必如此!”令孙乾意外的是,蔡氏居然没有发火,而且声音十分平和!
孙乾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蔡氏的面目虽然苍白,目光也带有恨意,但并无责骂他的意思,不由有些意外,这可与他事先想的大有不同,莫非这蔡氏还真识得大体不成?
错愕之下沉默了一下,孙乾忙道:“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待敌军退走,将军定会亲自前来,还望夫人节哀顺变!”
蔡氏微微点头,向孙乾还礼,不等有人来送,孙乾就赶紧带着两个随从出了大门,出来之后终于长出一口气,不挨骂,总归还是好的,孙乾想了一阵,轻轻摇头,先回家去了!
“你是长子,这第一夜守灵,便由你来,明日换我们母子接待宾客!”又等了半个时辰,再无人来吊唁之后,蔡氏忽然起身对刘琦吩咐了一句,也不管刘琦是否答应,就带着刘琮离开了令堂!
刘琦无奈的看着蔡氏的背影,暗叹一口气,虽然刘表疼爱刘琮,但对他也照护有家,如今刘表不在,蔡氏仗着蔡家余威,恐怕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想到伤心处,不由双目垂泪!
“哼,这刘备分明是无颜来见家父,又成心给我们母子脸色看,哪里是忙着守城,难道他不在城墙上的时候,就会被人攻破了不成?”回到屋中,刘琮便不满的开始责骂起刘备来了!
“守城,就知道守城!”蔡氏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却又犹豫不决,忽然对刘琮哭道:“你说我们母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先是你舅舅无缘无故的被刘备赶到了交州,现在有没有了你父亲庇护,恐怕你我母子也要沦落天涯了!”
刘琮急忙上前扶着蔡氏,宽慰道:“母亲先不必如此悲伤,这不还有其他几家对我们照顾吗,容孩儿再想想办法!”
“办法?”蔡氏瞪着刘琮,她知道自己这个胆小的儿子除了好色之外,却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连她自己身边的侍女都会下手,可见荒唐到了什么程度,但蔡氏宠溺刘琮,觉得一个下人不算什么,没有管教而已,此时加刘琮这么说,不由冷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等到城外大军退去,刘备手握兵权,到时候我们还不是难逃欺辱?”
“夫人,刘福求见!”就在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忽然门外的侍女进来传话!
“让他进来!”蔡氏擦干了眼泪,整整衣衫!
很快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人便走了进来,这是蔡氏嫁给刘表的时候从蔡家跟过来的管家,自然也是蔡氏的心腹,刘福进来行礼道:“见过夫人!”
“可看到刘备的踪迹了?”蔡氏问道!
“回夫人,刘备傍晚时分便离开了西城,回到府中去了,直到现在也未见出门!”刘福就是蔡氏派出去向刘备报信的,见刘备推辞说要督战,蔡氏性子执拗,便让他看着刘备是不是一直会在城墙上!
“行了,你下去吧!”蔡氏忽然一笑,让刘福退下!
“听见了吧?刘备根本就不是在督战,而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蔡氏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这个消息让她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
刘琮也一脸愤然的站起来,咬牙道:“好一个刘备,还说什么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如今连自己的族人都如此漠视,当真是禽兽不如!”
蔡氏忽然转头拉住了刘琮的手臂,对他言道:“既然刘备如此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们母子不义了,他要对付我们母子,我们就先杀手为强,他要守住襄阳城,我们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刘琮见蔡氏忽然说出这么决断的话来,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母亲何出此言?莫非凭我们的能力,也能夺了襄阳城不成?”
蔡氏却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恨声道:“为娘自有打算,这一次,我要让那刘备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