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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庆王府内
    听了田尔耕的说法,让杨鹤心里大为震惊,一时之间都难以言语了。作为一名一直在京城六部中打转的普通官僚,杨鹤其实并没有多少处理实际事务的经验。
    当初内阁之所以举荐他出任陕西巡抚一职,乃是大家都觉得陕西在连年灾荒之后,发生民变乃是不可避免的局面。毕竟,当时朝廷上下官员,乃至陕西地方官员在内,都没有人有勇气打包票,他们可以安抚下陕西数百万灾民,并加以赈济。
    而杨鹤在处理实际事务方面也许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的个人品行却让当时的陕西乱民首领信任了他,而之后皇帝从福王手中弄出了一批存粮,加上疏散了2、30万灾民到河南、山西两省,总算是让陕西渡过了两年的平静时光。
    但是明明今年的陕西气候比前两年要好,可因为宗室和乡绅的贪欲,又将陕西民众逼迫到了悬崖边上。作为即将升任陕西总督的他,在这些宗室和乡绅面前,也一样讨不了好。一谈到土地和水利问题,宗室对他的要求视若无睹,而乡绅则对他阴奉阳违,这也使得地方上的百姓对他大失所望,认为依靠朝廷恐怕是解决了不了自己的生存问题了。
    在杨鹤感到焦头烂额之际,田尔耕和武俊送上来的这个方案,即让他感到有违自己从小到大养成的个人认知,却又让他有一种跃跃欲试想要应允的冲动。毕竟在这些日子里,他同那些蛮横无礼的宗室,滑不留手的劣绅,交流的实在是太过吃力了。
    在杨鹤看来,这些看似地位高贵的宗室和诗书传家的乡绅,还不及那些没有文化的乱民通情达理。那些乱民还会体量朝廷的难处,只要能够让大家都能共同渡过难关。反倒是这些宗室和劣绅,明明从朝廷手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但是他们依然不满足,还想试图得到更多一些,全然不顾百姓活不下去,陕西有遍地烽火的危险。
    似乎在他们看来,陕西闹起民变,首先遭殃的不会是自己,反而是朝廷一般。想要从他们口中挖出一点利益,用来养活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就如同动了他们的命根子一样。饶是脾气一向很好的杨鹤,这些日子返回住所后也无端的发了好几次脾气。
    田尔耕、武俊受皇帝的命令前来整治宗室,刚一听到的时候,杨鹤心里并不是感到震惊,而是感到一阵的畅快。只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方才又担心起这个整治宗室的方案来了。毕竟给宗室栽赃谋逆之罪,怎么看都有违伦理纲常和他本人的道德观念的。
    随着杨鹤的沉默不语,房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田尔耕看着脸色不停变换的杨鹤,也感觉对方同意的机会似乎不大。虽然杨鹤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没有同朝中那一方结党,但他毕竟还是一位士大夫,让他同锦衣卫合作给亲藩带上谋逆的罪名,恐怕还真有些不太现实。
    田尔耕思索着,如果杨鹤最终拒绝了他们,那么他们要如何绕过这位陕西巡抚,调动西安和固原的军队,去抓捕两家亲藩了。没有了地方官府的配合,他们便只好缩小打击范围,不能够以雷霆之势同时对两家亲藩下手了。
    当田尔耕正思索的时候,杨鹤叹了口气,终于打破了沉默说道:“为了陕西百姓的安宁生活,虽然你们说的实在荒谬,但是本官依然会配合你们行事。
    不过在这之前,本官需要你们将所有的计划都坦白相告,另外韩王和秦王毕竟是陛下亲长,还请两位动手时能够以礼相待,不可擅自进行处置,以免让陛下为天下所诟病。”
    武俊和田尔耕对视了一眼,两人顿时放松了下来,微笑着对杨鹤回道:“大人说的乃是正理,我们这边自会谨记。
    这行事的整个计划么?自然是从秦王这里开始。首先,还请大人将这份名单上的人调拨给我们,这些都是被两位亲藩侵害过家人的将士。由他们打头阵,我们不但不必担心走漏风声…”
    当武俊、田尔耕同杨鹤商议如何对付秦、韩两亲藩的时候,张彝宪正在宁夏韦州城庆王府内,同庆王朱帅锌会面着。
    虽说是一次会面,但是两人会面场所的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两人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在庆王府的银安殿上,而是在庆王府清和门外的丽景园内。
    丽景园是庆王府六大名园之首,不仅景色秀丽,占地面积广阔,还有数十座精美的亭台馆阁。张彝宪和庆王见面的地方,乃是丽景园临近大池的望春楼三楼。此处乃是丽景园中最高的一处建筑,登楼而望,整个丽景园的景色便都在眼下了。
    宁夏的五月虽然已近暮春,但是晚间的气候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寒冷。不过同张彝宪同桌就坐的庆王朱帅锌,心里却更为感到寒冷。
    作为大明的藩王,他能够容忍张彝宪和他同桌共食,已经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是张彝宪的做法,让他感到再也难以忍耐下去了。
    “张公公,本王敬你是钦差,所以才一直容忍你。但是你带兵闯入本王的府内,又将本王将其他人分隔开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你要是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就要上表请皇侄给本王一个交代。”
    对于庆王色厉内荏的叫嚣,张彝宪却毫无所动,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慢悠悠的回道:“王爷不必着急,再稍等一会,我们就有结果了。”
    庆王心里一沉,顿时不安的问道:“什么结果?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彝宪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旋即一名锦衣校尉就出现在了楼梯口,对着张彝宪半跪行礼说道:“回公公,属下等已经有了收获,庆王身边的内官中有四人愿意举证,庆王意图和秦王合谋谋反;
    王府仪卫司中也有十多名官校承认,庆王让他们侵占良田搜刮民财,以筹备起兵费用;
    另外,庆王妃和庆王世子声明,她们对于庆王和秦王串联谋逆一事并不知情…”
    “哗啦。”庆王朱帅锌终于暴怒的站了起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桌上的菜肴果品顿时打落了一地。
    他眼睛通红的指着张彝宪怒斥道:“你想要构陷本王,为什么?是陛下让你这么做的?不,不会的,一定是你背着陛下…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张彝宪掏出了一块丝帕,一边擦拭着袖子上被溅到的汤水,一边对着边上的锦衣校尉吩咐道:“让那四位内官写下供状签字画押,其他几个冥顽不灵的,就都打死了吧。给他们写上几封血书,就说他们发现了庆王想要谋逆,结果却被灭了口…”
    看着张彝宪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的栽赃陷害自己,庆王朱帅锌虽然气的浑身发抖,但是终究还是不敢扑上去,同这位京城来的钦差拼命。
    在那名锦衣校尉领命下去之后,庆王终于软化了下来,对着张彝宪悲愤的说道:“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构陷亲藩,难道真以为能瞒得住天下人?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我也是要讨还这个公道的。”
    张彝宪起身扶起了被掀翻的桌子,又从一边扯下了一块窗纱将桌子擦的干干净净的,方才对着庆王说道:“王爷还是坐下说话吧,杂家从京城日夜兼程,奔波数千里抵达韦州,自然不是为了来构陷王爷谋逆的。”
    庆王瞪着张彝宪看了许久,才重新坐了下来,对于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灾祸,让他好似回到了幼时在地窖中躲过哱拜某乱的时候,完全乱了自己的方寸,只能听任张彝宪对他的摆布了。
    张彝宪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两件东西,一件是一个小瓷瓶,一件是一封书信,他这才开口对庆王说道:“左边这瓶是砒霜,右边这封信是你向朝廷告发,秦王和韩王谋逆,还企图煽动你加入。
    王爷若是选择将右边的信件重新抄上一遍,然后交给杂家,那么这谋逆案自然同王爷无关。此外,宁夏乃是苦寒之地,陛下不忍自家亲戚在边疆过苦日子,因此打算请王爷移国至川中,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庆王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好半响才说道:“就为了让本王做伪证,你就敢如此兴师动众,你就不怕本王事后报复你吗?
    此外,秦王和韩王谋逆,这不是在说笑么?陛下难道以为,天下宗室会相信,两个连护卫都没有的藩王能够谋反?陛下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声名尽毁,人心尽丧吗?”
    张彝宪端详了义正言辞的庆王许久,便召来守在楼梯口的一位锦衣卫,他霍的便伸手拔出了这位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坐在他对面庆王下意识的便向后躲了躲,结果便跌到了地面上。庆王一边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一边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想要做什么,本王又不是不答应,你何必如此着急…”
    张彝宪提着刀,撇了一眼还在地上翻滚的庆王,这才将刀轻轻的拍在了面前的桌上说道:“杂家出京之前,陛下曾经私下吩咐过杂家。若是王爷这两条路都不想选,不妨便拿着这刀砍了杂家,然后效仿成祖皇帝,奉天靖难就是了。陛下说,若是王爷真有成祖皇帝的豪气,他倒是不介意做一做建文天子的。”
    庆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接过张彝宪的话题。过来半响,他便沉默的伸手从桌上取走了信件,远远的躲开了另一侧的绣春刀。
    “这里没有本王惯用的笔墨,还请公公跟我换一个地方吧…”庆王故作沉稳的说道。张彝宪注视了一旁的绣春刀,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