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田蚡专程登门拜访窦婴。在此之前,田蚡特意打听了窦婴的师承,发现他也曾在公羊寿门下求学,和自己竟是同门。
那天,是朝廷的休沐日,窦婴闲来无事,在后花园池塘里钓起了鱼。
和侯府管家通报后,田蚡偷偷的跑到后花园中挖起了蚯蚓。蚯蚓虽是钓鱼的上佳饵料,但达官贵人们嫌它脏,多使用香油面粉。
不一会儿,田蚡已挖了好几条大小适中的蚯蚓,装进一个小瓦罐里,再加点土,默默的站在不远处。
又过了一会儿,窦婴终于钓起了一条鱼,刚刚扯到岸边,田蚡一把冲到前面,小心翼翼的将鱼取下,然后换上了蚯蚓做钓饵。
窦婴似乎早就知道了田蚡的到来,任凭田蚡上饵,慢悠悠的道:“田郎官莫非也喜欢钓鱼?”
田蚡陪着笑脸道:“小人闲暇时,也常钓,用来用去,发现这蚯蚓乃是最好的饵料。”
“蚯蚓钓鱼是不错,不过有些黏糊糊的,本侯啊,不太想弄脏手。”
“有小人在,蚯蚓管够。”
用了蚯蚓,一个时辰的功夫,窦婴竟钓了七八条,他笑呵呵道:“田郎官的蚯蚓果然好用。”
“不,是侯爷的钓技高超。”
“天气不错,咱们来做个烤鱼如何?”
“好,侯爷的主意好极了。”
窦婴吩咐一声,仆人们立即搬来了烧烤架和木炭,正准备取火烤鱼。田蚡赶快抢过火石,对仆人道:“让我来,我最喜欢烧烤了。”
仆人不知所措,窦婴一个眼神暗示他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炉子架好了,鱼也清洗干净了,田蚡用竹签将鱼串好,双手递给窦婴。
“没想到,田郎官也是烤鱼的行家。”窦婴笑道。
“人生在世,最紧要的莫过于一个吃字,懂得吃,才懂得生活。”
“嗯,有道理。本侯和田郎官相识不久,今日是第一次面谈,竟莫名的有一种亲切感。”
“侯爷不知道吧,小人也是公羊寿的学生,和侯爷还是同门呢。”
“哦,是吗?屈指一算,本侯从公羊寿那里肄业已有十几年了,你应该比本侯晚好多年吧。”
“小人是刚刚肄业,侯爷算得上小人的大师兄。”
“昨天,皇上和本侯说了,让你跟着本侯做事。没想到,你今天就登门了。”窦婴淡淡道。
“能跟在侯爷身边,是小人莫大的福气,还望侯爷多多提点。”田蚡恭敬道。
“提点说不上,都是为皇上做事,心里想着朝廷就行。”
“侯爷说的是,小人铭记于心。”
“来,别光照着说话,吃鱼。唔,这鱼不错。”窦婴一面吃鱼,一面称赞道。
田蚡手里的鱼也烤好了,吃了一口大赞道:“侯爷府上的鱼竟如此鲜美,想必是侯爷亲自喂养的。”
窦婴哈哈大笑:“你呀,就会说笑。本侯可没闲工夫伺候这些鱼,都是自己长的,什么都没喂。”
“那是水好,好水才能养好鱼。”
“依你看来,什么样的水才算是好水呢?”
田蚡站起身,指着池塘道:“侯爷请看,那边有一条小溪,说明是活水。水里有水草,证明水质肥。水要活,还不能太清,这才是养鱼的好地方。”
“好,田郎官果然是个通透人。”
二人一面吃着鱼,一面聊着天,相谈甚欢。吃完鱼后,又到书房里下起了棋。一个下午的时间,竟是倏忽而过。
临别之时,窦婴颇为感慨:“好久没有遇到田郎官这般对味儿的人了,以后有空欢迎常来。”
“侯爷如此盛情,小人敢不从命。”田蚡躬身道。
时近年底,朝廷没了往日的繁忙。周亚夫现在虽已不直接带兵,却仍保留着练武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练上半个时辰,出了一身透汗整个人才会觉得精神抖擞。这一天,他刚练完武,沐浴完毕,管家通报,栗贲来访。
周亚夫习惯性的皱了下眉头:“他来做什么?”想了下,吩咐道:“让他到内堂吧。”
内堂之中,分宾主坐定,周亚夫先开口道:“栗大人是稀客,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栗贲笑了笑:“久闻太尉将门世家,豪爽明断,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武人出身嘛,实在不习惯那些虚文俗套。”
“好,太尉既如此爽快,下官也就直说了吧。下官今日前来,是要和太尉结一门亲事。”
“亲事?什么亲事?”栗贲只有一个儿子,已经成亲,周亚夫故而很意外。
“太尉可知道?皇长子刘荣已经十七岁了。”栗贲意味深长道。
“哦,老夫向来不关心后宫之事,皇长子的年龄不甚清楚。”
“听闻太尉爱女今年已经十三岁,我妹妹想和太尉结为亲家。”
周亚夫悠然一笑:“你打听得倒挺清楚。不过,小女年纪尚幼,谈婚论嫁未免早了些。”
“不急,过两年再成亲嘛,今日只是来问一下太尉的意思。”
“承蒙栗娘娘看得上,只恐小女平日里养得粗了些,不堪服侍皇子啊。”
“太尉言重了,将门虎女,求之不得。”
忽然,周亚夫眯着眼睛道:“你恐怕不只是为了求亲而来吧?”
栗贲心里一惊,这个周亚夫看着粗犷,心思却颇细腻。他哈哈一笑:“太尉面前,果然是什么都藏不住。”
“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栗贲站起身,压低声音道:“当今皇上继位已有三年,却一直没有册立太子。请问太尉,皇子之中谁最有资格成为太子呢?”
周亚夫沉吟半晌:“我汉家立储,一直遵循嫡长制。如今,皇上没有嫡子,自然立长,立长则非你外甥莫属。”
“是啊,这个道理人人皆知,皇上为何一直没有册立太子呢?因为有皇后。”
“你的意思,难道是让皇上废黜皇后吗?”周亚夫有些意外。
“不,这件事不是臣子可以提的。为臣者可以进谏的是早立太子,皇上总没有理由拒绝吧?”
周亚夫想了想:“身为太尉,建言立储本为分内之事。即使你不说,老夫也有进言的打算。”
栗贲大喜:“太尉果然是社稷中流砥柱,敢于仗义执言。”
“老夫想要告诉你的是,拥立太子是为了社稷,不是为了个人私利。”
“那是自然,这是两回事。”
“立储之事老夫会说的,结亲之事缓一两年再谈如何?”
“好,一切看太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