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七月,栗姬的第三子临江王刘阏猝然病逝,年仅十七岁。仅仅几天之后,王儿姁为汉景帝生下了第十三子,是为刘乘。
一忧一喜,接踵而来,让汉景帝颇感为难。一方面他要照顾栗姬的感受,另一方面也不能忽略了王儿姁,两个地方要换两副心情。
也幸亏王儿姁懂事,每次汉景帝到岁羽殿时,她都催促他陪在栗姬身边。而每当来到栗姬身边,栗姬总是不停的哭诉:“阏儿这么小就被封到那么远的地方,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照应。都是你,害死了臣妾的阏儿。”
汉景帝不想和她计较,安慰道:“是朕的疏忽,朕心里也很难受啊。”
栗姬还是不依不饶:“自从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几时关心过他们?关心过臣妾?你还是陪你的小王夫人吧,一年给你生一个,臣妾的儿子死了也无妨!”
汉景帝有些生气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是两回事!朕之所以不来你这里,不是因为王儿姁,是因为你!整天耷拉着个脸,朕看到你还有心情吗?”
栗姬哭道:“臣妾知道,臣妾老了,陛下是看不上了!陛下这些年来对臣妾不闻不问,臣妾可曾说过半句?如今,阏儿死了,臣妾心里难受啊。”
静下心来后,汉景帝不由得有些同情栗姬。这些年来,他确实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两位王夫人身上,尤其是小王夫人。但正如王娡所言,身为皇帝的女人,就应该接受这不公平。王娡懂得隐忍,王儿姁懂得宽厚,为何栗姬就学不会呢?
想到这里,汉景帝就无比的烦闷,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纳新的嫔妃。一连串的事件,让汉景帝明白,后宫嫔妃越多,面临的麻烦也越多,程姬之死更是他心头最大的阴影,他竟始终不知道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一个月后,汉景帝的心情有所好转,决定到长公主刘嫖府上散散心。近几年来,还是姐姐刘嫖最懂他的心,也不知从哪里调教了那么多美女,让他流连忘返。只有在长公主府,他才能感受到一个男人的终极快乐,而不必为此承担责任。
见到汉景帝,刘嫖笑道:“皇上,最近有好几个月没到姐姐这儿来吧?”
“烦心事一茬接一茬,哪有心情。”汉景帝苦笑道。
“心情不好,就到姐姐这里来,姐姐有办法给你解闷。”刘嫖暧昧道。
“好,看看姑娘们跳舞,再喝上几杯,一醉解千愁啊。”汉景帝心领神会。
大殿之上,酒宴已然备好,全部是按照汉景帝的喜好而设置。汉景帝很是满意,慵懒的坐在主位,看着舞女们妖娆的身姿,物色着最美的猎物。
酒到半酣时,刘嫖忽然凑近道:“陛下,姐姐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下。”
“哦,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陛下,荣儿的婚事定下了吗?”
汉景帝有些意外,沉吟道:“太子宫里眼下有位夫人,太子妃却是空缺着。”
“姐姐倒有个太子妃的合适人选,恳请陛下恩准。”
“哦,是哪家的闺女?说来听听。”
“陛下还记得阿娇吗?”
“阿娇?你的女儿阿娇?”
“是的,陛下。”
“朕记得阿娇还小吧。”
“回陛下,阿娇今年六岁了。”
“六岁?未免有些太小了。你知道的,太子今年已经十八了。”
“姐姐的意思是,先定下婚约,过几年再成亲也无妨。”
汉景帝沉默了,从内心里,他并不赞成这门婚事。阿娇今年才六岁,难不成还要荣儿再等个十来年?但面对姐姐,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汉景帝想了想,回道:“儿女家的事,你最好先跟栗姬商量下,只要她愿意,朕没意见。”他在心里料定栗姬肯定不会答应。
刘嫖以为汉景帝已经同意了婚事,大喜道:“谢陛下成全。”
几天后,刘嫖果然亲自登门拜访栗姬。其实,刘嫖一向和栗姬关系不佳,刘嫖不喜欢栗姬的霸道,栗姬则讨厌刘嫖经常拉着汉景帝去她府上鬼混。如今,为了女儿的婚事,刘嫖不得不拉下脸。
为此,刘嫖精心挑选了一大堆礼物,全都是时下最珍贵的首饰,还有几套衣服,少说也值五千金。在她眼中,女人没有不被首饰攻陷的。
刘嫖的突然到访,让栗姬颇感意外,但毕竟是皇上的姐姐,她也不敢怠慢,躬身相迎:“姐姐可是贵客,妹妹有礼了。”
刘嫖一把拉住栗姬的手,笑道:“妹妹不必客气,妹妹早晚是要当皇后的人,到时候,我这个姐姐还要向你请安呢。”
一句话说得栗姬心花怒放,假装生气道:“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让皇后听到了,妹妹可担不起这罪责。”
“开个玩笑了,妹妹不要生气。”刘嫖笑道,又转身对后面的佣人道:“将那箱子抬上来吧。”
“妹妹,荣儿当了太子,你也要添置些合适的首饰和衣物才是。这些东西啊,都是姐姐亲自帮你挑的,你看看,可有合适的?”不待栗姬回应,刘嫖已将箱子全部打开。
汉景帝和汉文帝一样,崇尚简朴,后宫之中从无多余的饰物。栗姬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兴奋道:“姐姐真是破费了,让妹妹如何敢当。”
“这后宫里,除了栗妹妹你,谁还有资格配拥有这些东西呢?”刘嫖笑道。
有了礼物做敲门砖,栗姬果然和刘嫖冰释前嫌,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最好的姐妹,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刘嫖开口道:“姐姐今日前来,还有一件好姻缘要和栗妹妹商量。”
栗姬有些意外,问道:“什么好姻缘?姐姐就直说吧。”
刘嫖兴高采烈道:“姐姐的女儿阿娇你知道吧?姐姐想啊,太子眼下还没太子妃,何不亲上加亲呢?此事姐姐已经和皇上商量过了,他让我问问栗妹妹的意思。栗妹妹,你觉得如何呢?”
听刘嫖如此说,栗姬一下子全明白了,刚才的好感瞬间冰消瓦解,她冷冷道:“我记得阿娇今年才六岁吧。太子已经十八,恐怕等不了。”
刘嫖有些尴尬:“没事的,可以先定亲,过几年再成亲。太子可以随时纳夫人,多少个都行,太子妃留给阿娇就行。”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栗姬已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她站起身,缓缓道:“姐姐贵为长公主,想找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呢?为何偏偏盯着太子?俗话说,月盈则亏,物极必反,做人啊,还是不要把什么好事都占尽了。妹妹我是个直性子,实话告诉姐姐,这桩婚事,我觉得不妥。”
刘嫖没想到栗姬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气得脸色煞白,霍然站起身,冷冷道:“栗妹妹,不要欺人太甚!”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处,栗姬喊道:“姐姐等等,这些礼物拿回去吧,妹妹消受不起。”
刘嫖头也不回:“就当是本公主赏给妹妹的,这些东西啊,本公主府上还有好几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