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不肯作为使者前往长安索地,刘武决定亲自给朝廷上书。是年六月,刘武正式向朝廷上书,请求将荥阳及以东的几个县拨给梁国,另外还要修筑一条从睢阳直达长安的驰道。
汉景帝收到上书后,脸色铁青,交给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刘舍和魏其侯窦婴等人,问道:“梁王此举,朝廷应如何回应。”
周亚夫看完之后,眉头一皱:“陛下,这两件事一件都不能答应。”
“说说你的理由吧。”
“荥阳以东是我汉朝的膏腴之地,靠近敖仓粮库,如若给了梁国,那敖仓就成了放在梁国家门口的粮库。以前,从睢阳到长安大概需要十日,如果修筑驰道,至多五天,至少三天,梁国军队就可直达长安。这两件事看似没什么,一旦天下有变,后患无穷啊。”
窦婴点头道:“丞相不愧是领兵之人,对局势洞若观火。臣也以为,此事断不可答应。”
刘舍附和道:“臣赞同丞相和魏其侯的看法。”
汉景帝沉默有顷,闷声道:“你们的意思朕都了解了,朕还要想想。”说完,站起身走入后宫。
看着汉景帝的背影,周亚夫喊道:“陛下,万不可被太后所胁迫,答应梁王的无理要求。”
汉景帝略停顿了一下,没有转身,说道:“窦婴,袁盎生病了,你去看看他。”
窦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陛下。”
长信宫内,听汉景帝汇报完梁王的请求,窦太后高兴道:“还是梁王有孝心啊,想着时常来看看娘。”
汉景帝硬着头皮道:“母后,此事大臣们一致反对,说会对社稷有大隐患。”
窦太后怒道:“什么大隐患?一天到晚就那一套,以为老身不明白?他们就是看不得梁王好,打压梁王向你表忠心!梁王错在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哥哥的土地凭什么不能分给弟弟一点?人家是受灾了,朝廷就没有抚恤之心?修条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吗?”
汉景帝沉默不语。窦太后继续道:“不要一天到晚防着梁王,他是你亲弟弟,不比那些大臣更忠心?”
面对窦太后的说辞,汉景帝再次妥协了:“好,朕这就下旨同意梁王的请求。”
正在这时,赵建匆忙跑来道:“启禀陛下和太后,袁盎领着十几位议臣在覆盎门外跪着求见。”
接到窦婴的讯息,袁盎火速召集十几名议臣,一同来到覆盎门外,请求面见窦太后。
“袁盎?他要干什么?”汉景帝心知肚明的问道。
“他说有要事向太后禀报。”赵建答道。
“让他进来吧。”不等窦太后回应,汉景帝已经同意了。
不一会儿,袁盎领着十几个议臣来到长信宫,都是朝廷中的清流。近几年来,袁盎虽已不在朝中任职,但凭借个人威望和正直品性,已然成了朝野清流党的领袖,舆论影响力极大。
“袁盎,你有什么事要跟老身说的?还搞这么大阵仗?”窦太后虽有些不悦,终究看在袁盎先帝旧臣的面子上,没有发作。
“回太后,臣得知有人在陷害梁王,特来阻止。”袁盎朗声答道。
“陷害梁王?谁?”窦太后有些莫名其妙。
“太后听说过共叔段的故事吗?”
窦太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大怒道:“好你个袁盎,竟然讽刺老身是武姜!”
“臣不敢,太后没有武姜之心,却已然有了武姜之实。”
“你,放肆!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窦太后气得双手颤抖。
袁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年,武姜多次替共叔段索求土地,郑庄公不敢不给。结果呢?共叔段的势力越来越大,开始觊觎君主之位。臣以为,太后若不停止对梁王的宠溺,梁王将是下一个共叔段。”
窦太后手指袁盎:“来人啊!将他拖出去!”话音未落,两眼一黑,晕倒在侧。
汉景帝大惊,赶紧对袁盎喊道:“快走,快走,躲得远远的。”袁盎自知闯下了大祸,连忙带着那十几个人退出长信宫。
刘嫖得知窦太后晕倒在地,急忙入宫,了解内情后,对汉景帝道:“皇上,你先不要留在这里,我守着就行。”
汉景帝想了想,对刘嫖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几个时辰后,窦太后悠悠醒转,刘嫖喜道:“母后,你终于醒了,女儿一直守在这里呢。”
“大丫头,是你啊。”听到刘嫖的声音,窦太后的情绪还算平稳,继而问道:“老身问你,我是不是个偏心的母亲?”
刘嫖笑道:“母后,您一点都不偏心,对我们姐弟三都很好。”
“唉,袁盎今天的话伤到我了,他竟把我比作武姜。”
“母后,我能跟您说实话吗?”
“说吧,我很想听你说实话。”
“其实,袁盎说得没错。皇上就是皇上,梁王再大也是臣。这臣啊,如果实力过大,国家肯定不稳。您想想,吴王为什么要反?还不是觉得自己有和朝廷叫板的实力。”
“梁王不一样,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他向我承诺过,绝不会反。”
“母后,梁王不反,他儿子呢?他孙子呢?只要梁国越来越强,必然和朝廷起冲突啊。母后可还记得烛龙说过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
窦太后沉默有顷,说道:“罢了,罢了,你去告诉皇上,收回那道诏书。另外,还要告诉梁王,以后不要提出类似的要求。”
其实,窦太后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只是看到梁王受了委屈,想要补偿他。真把道理讲清楚了,她并不会固执己见。
几天之后,刘武收到了汉景帝回复的诏书,不仅拒绝了他的请求,还隐晦的批评他,不要贪得无厌。看着诏书,刘武气得牙痒痒。
又过了一段时间,刘武得知是袁盎从中作梗,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袁盎,竟敢离间本王和皇上!”
羊胜压低声音道:“袁盎屡次破坏大王的好事,必须杀了他,不然后患无穷。”
“杀了他?皇上肯定知道是本王做的,这可是形同谋反啊。”刘武有些吃惊。
“大王忘了吗?太后曾向大王承诺过,不管您犯了多大的事,皇上都不会治你的罪。况且,咱们是暗杀,朝廷没有证据,能奈我何?袁盎一死,试问朝廷谁还敢和大王对着干?”
刘武想了想:“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一定要保密,做到万无一失。”
羊胜和公孙诡信誓旦旦:“大王放心,臣等必不会牵连到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