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未央宫温室殿后,在太医的紧急施救下,汉景帝终于悠悠醒转。睁开眼后,他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王娡和刘彻。
“没事,这不好了吗?”汉景帝虚弱的微笑道。
“陛下,您以后万不可再打猎了。”王娡噙着眼泪道。经过太医诊断,汉景帝长期患病,肺经受损,不适合进行大运动量的打猎。
“嗯,以后不会了。”汉景帝有些惆怅道。
正在这时,赵建忽然赶到,跪地道:“启禀陛下,梁王请求留在长安侍奉太后。”
“他留在长安干什么?不准!”汉景帝一脸怒容道。
赵建有些犹豫:“梁王在太后那里,奴才现在去传话吗?”
“去!为什么不去?现在就去!”汉景帝更加恼怒,忍不住一阵咳嗽。
王娡扶在汉景帝背后,心疼道:“陛下,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动气。”又对赵建道:“太后若是问起,你就说按照祖制,诸侯王不得长期居留长安。皇上病了,要好好休息,不要再来打扰了。”
“是,皇后。”赵建惴惴不安的退下。
长信宫内,听完赵建的汇报,窦太后问道:“皇上为什么不让梁王留在长安?”
“皇上说,按照祖制,诸侯王不得长期居留长安。”赵建转述了王娡的话,却把它变成了皇上之言。
“这是什么话?梁王是一般人吗?他是想好好陪陪本宫。皇上在做什么?”窦太后有些不悦道。
“回太后,皇上刚刚苏醒,正在休息,让奴才不要再去打扰了。”
“唉,皇上啊,也不知道注意身体,还打什么猎呢。现在倒好,将自己折腾病了,估计又得躺几个月。”
刘武插话道:“母后,儿臣还是回去吧,梁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儿臣处理。”
“武儿啊,老身感觉你说话的声音没以往那般洪亮了,是身体不舒服吗?”窦太后关切道。
刘武有些伤感道:“这两年,儿臣的身体大不如前,也不知还能来看望母后几次。”
窦太后沉默有顷,沉痛道;“都是娘害了你。”
“不,儿臣不怪任何人。或许,这就是儿臣的命吧。”
第二天,刘武启程返回梁国。正当刘武一行走到长安郊外的驿站时,三骑快马飞驰而出,最前面的一人大喊道:“梁王留步!”
听到喊声,刘武不由自主的叫停了马车,打开车帘。不一会儿,来人已冲到面前,原来是田蚡。
田蚡躬身道:“大王走得如此匆忙,皇后特意让我前来相送。”
刘武有些意外,走下马车,悠然道:“皇后太客气了。”
转眼间,田蚡身后的两个卫士已准备好了一张条案,和一壶酒,两只杯子,以及两只坐垫。
刘武看他有备而来,也不多推辞,率先入座。田蚡非常恭敬的倒上一杯酒,道:“姐姐说,当年若不是大王,恐怕她和陛下难得有今日的缘分。”
“皇后言重了,皇上喜欢谁,岂是别人能够干预的?说到底,还是皇后人品贵重,贤良淑德。”
田蚡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意味深长道:“下臣今日前来,还有一句话要带给梁王。”
“哦,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王还记得刘荣吗?”
“刘荣?本王当然记得,国舅爷此话何意?”
“当年,刘荣被关入中尉署,曾给皇上写过一封信,大王知道那封信都写了什么吗?”
刘武脸色微变:“笑话!既然是写给皇上的信,本王怎么知道!”
田蚡笑道:“如今,那封信就在皇后手里。至于说信的内容嘛,皇后只让我带来两个字,匈奴。”
听到“匈奴”二字,刘武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在地,定了定神,他色厉内荏道:“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威胁本王!”
“不,不,下臣哪敢威胁大王。皇后说,大王对她有恩,她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这封信,也不想污了大王的名声,还望大王能够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刘武一声长笑:“好,好,能够成为皇后,果然不是一般人。本王愿赌服输,就此别过吧!”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走出函谷关时,刘武特意下了马车,独自一人回望这座千年雄关。
函谷关,见证了秦朝的崛起和灭亡,也见证了枭雄的荣耀和落寞。这一刻,刘武胸中无限感慨,心头仿佛响起了高皇帝“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悲凉歌声,属于他的时代烟消云散,属于大汉的荣光长乐未央。
回到梁国后,刘武的情绪极为低落,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终于病倒了。
与此同时,汉景帝的状况却逐渐好转,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的二月,汉景帝决定到雍地五畤。
所谓五畤,是秦汉时期祭祀天帝的仪式,包括白帝、青帝、赤帝、黄帝和黑帝等五帝,祭坛成五色,位于雍地。
一般来说,皇帝五畤,不外乎两种意图,一是向天帝汇报自己的功绩,二是向天帝祷告,祈求赐福。对于汉景帝来说,他主要是第二个目的,祈求天帝能够赐予汉朝福气,让自己再多撑几年。
从雍地返回来,长安城遭遇了极为罕见的倒春寒,阳春三月竟然雨雪交加。
汉景帝眉头紧锁,召见丞相刘舍道:“近日天气反常,对百姓影响大吗?”
刘舍没想到汉景帝有此一问,尴尬道:“臣对农事不甚了解,大农令或许比较清楚。”
汉景帝有些不悦:“身为丞相,天象异常,无动于衷。你不懂,难道就不会主动问问大农令吗?朕问你,你这个丞相,主要做些什么?”
刘舍更加紧张:“丞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慌张之下,刘舍直接将陈平的话复述了一遍。
汉景帝没好气道:“记性倒挺好。朕问你,你觉得自己做到了陈丞相所言吗?”
“回陛下,陈丞相乃开国功臣、一代名相,臣不敢与之相比,若有十分之一即感心满意足。”刘舍鼓起勇气道。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陛下。”刘舍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里已在筹划赈灾事宜。
刘舍走后,汉景帝发了一会儿呆。刘舍此人,很多事情,如果你交代给他了,他都能办得扎扎实实,唯一的缺点是从不主动揽事。也许,这就是他的优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