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信宫后,卫绾有些心力交瘁。汉武帝让他去征召赵绾和王臧,自己非但没去,还禀报给了窦太皇太后,好不容易说服了窦太皇太后,却又扯出了许昌和庄青翟,明摆着是不想让汉武帝顺畅做事。
如今,窦太皇太后的话得听,汉武帝的命令更不敢违背。想来想去,卫绾还是觉得应该和汉武帝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回宫之后,听说卫绾将事情禀告了窦太皇太后,还顺带塞给了他两位并不感兴趣的人,汉武帝勃然大怒:“大胆卫绾!谁让你去告诉太皇太后的,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卫绾鼓起勇气道:“回陛下,即使臣不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必定会知道的。到那时,陛下想要重用赵绾和卫绾,恐怕更难如愿。”
“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你了?”汉武帝冷笑道。
“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也想让陛下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省去麻烦?你倒给朕惹来了两个麻烦。朕问你,许昌和庄青翟这两个人要怎么安置?”
卫绾沉吟道:“太皇太后并没有明说该怎么用他们,不如等到赵绾和王臧入京了,再一起做安排。”
汉武帝想了想:“嗯,这个建议不错,你先去把赵绾和王臧找回来吧。具体怎么安排,朕还要斟酌下。”
“是,陛下。”
出宫后,卫绾立即派出丞相府属官前往征召赵绾和王臧。被免去太子少傅之后,赵绾回到了代郡,王臧回到了兰陵,专心治学,如今请回,来回估计得两个月。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窦太皇太后身边聚集起了一批勋臣贵戚,窦家子弟、大长公主自不必说,许昌和庄青翟即是其中最活跃的分子。此番,窦太皇太后将许昌和庄青翟推到了前台,意义不言自明,那就是掺沙子。
如何让赵绾和王臧能够顺利开展更化改制呢?汉武帝觉得有必要在长安开展一次严打,此次前往上林苑,让他恼火的是,竟然有人占用长安的驰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念及此,汉武帝将内史宁成召到了宣室。遵照景皇帝的遗诏,李广和程不识被召回长安,分别担任未央宫卫尉和长乐宫卫尉。然而,窦太皇太后更信任堂弟窦甫,坚持让窦甫担任长乐宫卫尉,程不识上任没多久,转为中尉,填补宁成留下的空缺。
职务的调整,职责也发生了相应变化,宁成熟悉长安情况,故而长安的治安还是由他负责,程不识发挥军人特长,专职训练禁军。
“宁成啊,你是先帝旧臣,怎么朕即位之后,你办事反而没以前那么认真了呢?”宣室之内,汉武帝先来了一个下马威。
皇帝当面指责工作不力,宁成跪地道:“臣办事不力,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是不是你手中没了禁军,那些王公贵戚都不怕你了?”汉武帝还是直达问题本质。
宁成沉吟道:“回陛下,这不是臣办事不力的理由。”
“好,你明白就好。上个月,朕去上林苑,发现有人占用长安的驰道,想来这种事不是偶尔发生吧?”
宁成冷汗直冒:“臣失职,请陛下治罪。”
“知错而能改,善莫大焉。朕命你立即在长安进行整治,重点是车辆违制,不管是什么人,一查到底。你放心,天子脚下,还没人敢公然抗命。”
“是,陛下。”宁成躬身答道。
得到指令后,宁成立即在长安驰道布控,严查占用。一般来说,驰道是皇帝专用,尤其是长安驰道,严禁擅自占用。这件事看起来不大,追究起来却不小,违制的罪名更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布控一个月后,成效显著,宁成一共抓获了三起占用驰道的行为。然而,当他查实车主后,却头大不已。原来,这三起违制车辆的主人分别是南皮侯窦彭祖、大长公主刘嫖以及太仆公孙贺。
想了想,宁成将公孙贺的名字抹去,他断定汉武帝不会处罚公孙贺,还可能是得到了默许。身为太仆,公孙贺掌管天子舆驾,是汉武帝的心腹,占用驰道已成习惯。
更关键的是,宁成和公孙贺关系极佳,时常一起在望月楼喝酒。而窦彭祖和刘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颐指气使,宁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看到这份名单,汉武帝皱了皱眉,问道:“就他们两个人?”
“回陛下,占用长安驰道是死罪,非勋臣贵戚没这么大胆子。”宁成躬身道。
汉武帝沉吟道:“将南皮侯的车辆和车夫扣押,大长公主的车辆还回去,车夫关几天就算了。”
宁成犹豫了下,问道:“如果南皮侯到内史府要车怎么办?”
“他要是敢的话,让他去找太皇太后。”
几天之后,窦彭祖果然到内史府大闹:“宁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扣押本侯的马车和车夫。”
宁成毫不示弱:“南皮侯,不要忘了,你犯的是什么事?杀头都够了!”
窦彭祖一声冷笑:“就凭你?吓唬小孩子还可以,本侯就当你是放屁!”
宁成哈哈大笑:“在南皮侯眼中,我宁成不过是只蚂蚁,但你可知道是谁扣了你的车吗?是皇上!”
窦彭祖一时语塞,色厉内荏道:“是皇上又怎样?本侯照样能把车要回来!”
“哦,那么南皮侯,是想亲自去跟皇上要吗?”
“你,你,不要嚣张!本侯去找太皇太后。”窦彭祖恼羞成怒。
“南皮侯请!”宁成立马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窦彭祖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去了长信宫。见到窦太皇太后,窦彭祖痛哭流涕:“太皇太后,您要为侄儿做主啊,外面的人都欺负到侄儿头上来了。”
“行了,这么大人了,还哭什么!你到底犯了什么事?”窦太皇太后不耐烦道。
“回太皇太后,侄儿不小心占用了驰道,马车和车夫被宁成扣押。侄儿去要,他居然不给。”
“糊涂啊糊涂,你不知道长安驰道是皇上专用的?活该!”窦太皇太后一脸愠色。
“太皇太后,臣确实有错在先,但臣不是故意的。宁成将马车和车夫扣押,丢的不只是侄儿的面子,还是太皇太后的面子啊。”窦彭祖又哭道。
“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回去反省反省,马车就不要想了。”
“太皇太后,您就一点不向着侄儿吗?”窦彭祖不依不饶。
“自己惹的事,自己跟皇上说去!难道还要老身去为你要回马车?”窦太皇太后怒了。
看窦太皇太后态度如此坚决,窦彭祖只得怏怏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