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汉武帝驾临堂邑侯府,一路上铠甲鲜明,旌旗蔽空。看着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探望刘嫖,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一些皇亲国戚甚至喜极而泣。
窦婴惨死,让他们感到唇亡齿寒,甚至是恐惧。如今,皇上竟然亲自驾临堂邑侯府,他们心中的大石头怎能不落地?这可是汉武帝登基后第一次去堂邑侯府。
为了这次宴会,刘嫖也是做足了准备,阖府焕然一新,比过年还热闹。不过,她并没有邀请两个儿子以及隆虑公主,而是让董偃作陪。
汉武帝驾临时,刘嫖系着围裙在门口相迎。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即使先帝来访,她都没有这么隆重过。
汉武帝大感意外,笑道:“姑母,有些事交给下人就可以了,何必亲自下厨呢?”
刘嫖年近六十,气色却还很好,兴高采烈道:“皇上,您已经十几年没来姑母家了吧?小时候啊,您最爱吃我们家的零食了,什么桂花糕啊,芝麻饼啊,吃不够。”
小时候,阿娇每次入宫都会带好吃的,汉武帝馋得不行,常和她抢。想起这些,汉武帝心中甚是感慨,微笑道:“那朕今日就要吃个够。”
“好,好,今天姑母亲自做,让皇上尝尝姑母的手艺。”
入得大殿后,刘嫖忙着做饭,让董偃侍奉。汉武帝有些好奇:“堂邑侯呢?”
刘嫖抹泪道:“他身体不好,见不得风,吃不得油腻,一年有半年躺着。”
“那这位是?”董偃不到二十,唇红齿白,丰神如玉,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刘嫖似有些尴尬,紧张道:“他叫董偃,是府上的门客。我看他性情温和,又善于言谈,特意让他来陪陛下的。”
汉武帝扫了他几眼,微微一笑:“好,是个俊俏人儿,那就坐吧。”
刘嫖偷偷的给董偃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招待汉武帝。
经过刘嫖多年的培养,董偃确实才学出众,加之性情温顺,酒量也不错,很对汉武帝的胃口,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与之谈天说地,海阔天空。
不一会儿,刘嫖将饭菜做好了,穿着围裙亲自端了上来,都是汉武帝爱吃的菜肴和点心。
汉武帝已喝得半醉,看着刘嫖和董偃,不禁生出一个错觉,好像董偃才是此间的主人,刘嫖不过是个仆人。
酒劲之下,汉武帝开起了玩笑:“董君啊,朕看你才是此间的主人翁。”
刘嫖和董偃大囧,脸上都有些发红,尤其是刘嫖,紧张得额冒冷汗。汉武帝大笑:“朕是在开玩笑呢,姑母不要见怪。”
刘嫖神色扭捏,惴惴不安道:“陛下如此尽兴,姑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天,汉武帝确实很尽兴。临走之时,他解下腰中玉佩,送给董偃道:“董君,朕很欣赏你,有空陪朕到上林苑打猎吧。”
董偃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声音微微颤抖道:“陛下厚爱,臣受宠若惊。”
得知汉武帝竟然去探望刘嫖,王太后怒不可遏,将其召来大骂道:“皇上,你失心疯了吗?忘了他们母女俩做过的事?她们可是背叛了你啊。”
汉武帝站起身,缓缓道:“母后有所不知,朕这么做,是给皇亲国戚们看的。”
“你什么意思?”王太后不解道。
“母后,你知道吗?窦婴惨死,皇亲国戚噤若寒蝉,很多人都在背后里骂朕残酷冷血。如今,朕摒弃前嫌拜访大长公主,那些人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
王太后怔了一会儿,冷冷道:“你倒会做好人!但你知道不?你这么做,会让你舅舅怎么想?他心里该多么难过!”
汉武帝转过身,盯着王太后道:“母后,朕自认没有亏欠舅舅,一点都没有。”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汉武帝的背影,王太后浑身颤抖,气得掀翻了桌子。
得知汉武帝去探望刘嫖,田蚡连做了几天噩梦,梦中呓语不断,不停的喊着“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几天之后,他变得精神恍惚,一惊一乍。
正月二十,汉武帝召集群臣商量一件大事。建元六年,在唐蒙的建议下,汉朝在夜郎地区设置了犍为郡,开发南夷。不久前,西夷地区的邛、筰部落首领通过蜀郡太守上书,也要归顺汉朝。
汉武帝简单的介绍了情况之后,问田蚡道:“丞相,你以为如何呢?”
田蚡似吓了一大跳,赶紧跪地道:“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群臣都莫名其妙,汉武帝眉头一皱,不悦道:“朕问你对邛、筰部落怎么看?”
田蚡还是慌里慌张:“臣一切听从陛下的诏旨。”
汉武帝更加恼火,强忍住没有发作,冷冷道:“看来,丞相的病还没好啊。先回去养病吧,养好病再上朝议事。”
田蚡似乎清醒了一些,低声道:“谢陛下。”
“韩安国,你是御史大夫,暂时代理丞相事吧。”汉武帝看向韩安国。
韩安国躬身道:“谢陛下。”
“邛、筰部落的事,你怎么看?”汉武帝顺口问道。
“回陛下,臣对西夷不太了解,不敢妄言。”韩安国一如既往的稳健。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不打算做点事吗?”汉武帝有些不悦。
“回陛下,军国大事,没有万全之策,臣不敢乱放火。臣建议,陛下可以问问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是蜀郡人,又曾参与平定犍为郡骚乱,应该比臣更有发言权。”
犍为郡设立后,汉武帝让唐蒙征发巴蜀数万士卒修建道路。他急功近利,实行严刑峻法,对逃亡百姓实行军法,铁血杀戮,引发巴蜀百姓不满。
后来,多亏了司马相如作为朝廷使者前往安抚,没有引发更大的风波。直到如今,犍为郡的路都没有完全修好,耗费极大,士卒伤亡不断,朝中多有反对意见。
韩安国滴水不漏,汉武帝无法反驳:“嗯,你说得没错。此事确实应该慎重,司马相如,你怎么看?”
司马相如站起身道:“回陛下,秦朝曾在西夷地区设置郡县,秦亡时分崩离析。如今,邛、筰部落要求归顺汉朝,说明汉朝的国运昌盛,不应拒绝。况且,西夷开发后,对汉朝的战略价值尤胜于南夷,将对蜀地的振兴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汉武帝连连点头:“好,说得好!司马相如,没想到你一介文士,眼光倒挺长远。朕任你为中郎将,持皇帝符节,晓谕西夷,务必将汉朝的恩德传播四方。”
“是,陛下。臣即刻启程。”司马相如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