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跪在父母面前,伍被大哭道:“儿子无能,连累二老遭此无妄之灾。”
伍父叹息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还是尽快到朝廷那里投案自首吧。”
“淮南王对我有大恩,我何忍背叛。父亲,我们逃吧,先逃到江都国。”
伍父大怒道:“逃?你能逃到哪里去?淮南王败亡就在旦夕之间,除了自首,你别无他途。如若自首,按照为父所言,尚能保住伍氏家族。如果逃了,那才真是灭族之祸。”
伍被先对父母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趁着夜色走进张汤所在的驿站。
“你终于来了。”看到他后,张汤微笑道。
“张大人知道我要来?”伍被不解道。
“本官知道有人要来,但具体是谁,本官并不确定。”
“张大人不愧是廷尉,深谙人心。”
“既然来了,那就说吧。如果你的情报有价值,本官或许能保你一命。”
伍被摇头道:“不,我深受淮南王大恩,如今却要背叛他,没想着苟且偷生,只希望朝廷能放过我家人。”
“你很坦诚,但你如此说话,还是会将家人搭进去的。”张汤冷冷道。
伍被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日,我不仅是来举报淮南王的,还是来给张大人送大礼的。”
“什么大礼?”
伍被如实将自己所献之计告诉了张汤,然后道:“即使淮南王最终没有起兵,仅凭我让他伪造的那些奏章和诏令,也足以治他谋反之罪。”
张汤心中狂喜,一旦刘安真的听从了伍被之言,那他手中的罪证绝对惊人,谁都救不了他。
定了定神,张汤笑道:“伍兄果然是大才,一句话就把淮南王送上了绝路。”
“走上绝路的是他自己,不是我,我只是不想有更多人和他一起送死。”
“伍兄看得透彻,在下佩服。像淮南王这种人,早点暴露出来,还真能挽救不少人。”张汤意味深长的笑道。
“张大人想早点拿到那些罪证吗?”
“想,当然想,谁不想早点回到长安呢?”
“既然如此,张大人明天就去淮南王府审问刘迁吧。淮南王情急之下,说不定可以把那些罪证早点做出来。”
张汤哈哈大笑:“好一招逼狗跳墙!伍兄为了自救,可真够狠的。”
“我说过,我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救伍氏一族。”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二,张汤果然来到了淮南王府。刘安和刘迁如临大敌,在淮南王府摆下了大阵仗。
不料,张汤只带着两个小吏就踏进了淮南王府,一幅闲庭信步的样子。
坐定之后,张汤和刘安天南地北的闲聊,好像纯粹是来讨教学问的。终于,刘安沉不住气了,试探道:“上使公务繁忙,驾临寿春恐怕不是为了和本王论道吧。”
张汤嘿嘿一笑:“大王明察秋毫,本官来此,确实有件正事。”
刘安强自镇定道:“上使不妨直言。”
“两个月前,淮南王孙刘建举报淮南王太子刘迁有谋反之意。本来,皇上是不相信的,但兹事体大,总得问一问,于是让河南郡太守审卿问了问刘建。”
刘安没有说话,刘迁则一脸铁青,都在等着张汤继续说下去。
张汤不慌不忙的喝了口酒,继续道:“不料,审太守审问之下,刘建交代了更多。不过,他一口咬定,谋反之事是太子殿下一人所为,大王并不知情。”
刘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刘迁一脸怒容道:“污蔑,全都是污蔑!刘建为了争夺淮南王储之位,血口喷人!”
“所以嘛,皇上想让殿下亲自去一趟长安,和刘建当面对质,洗脱嫌疑。”
刘迁愣了一下,问道:“皇上想让我去长安?”
“是的,审卿将刘建交给了朝廷,麻烦殿下随在下走一趟。”
刘迁看了刘安一眼,什么都没说,刘安踌躇半晌,缓缓道:“张大人,这其中或许有些什么误会。本王想先问下迁儿,然后再随上使回朝。上使以为如何?”
张汤爽快的答道:“好,大王不妨细问,下官可以等。”
张汤走后,刘安和刘迁沉默不语。许久,刘迁面无表情道:“父王,儿臣想去一趟长安,为父王洗脱嫌疑。”
“你若谋反,我怎会不知?只要你到了长安,皇上早晚有办法定我的罪。”
“我若死了呢?是不是可以保住父王的命?保住淮南国?”
刘安大怒:“你胡说什么?本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淮南国,为了你!我绝不会让你去长安的!”
刘迁瞬间感动不已,哽咽道:“父王待儿臣如此,儿臣虽死无憾。”
刘安叹了口气:“不要说这些了。我已经按照伍被所言,命人伪造奏章和皇上诏令,过几天就可以公布于众。到那时,天下大乱,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儿臣以为,起兵之前,应该先杀了国相、内史和中尉。别看他们平日里对父王恭敬有加,事到临头,不一定会跟着咱们干到底。”
“好。不过,也不用急着杀他们。可以先把他们召入王府,如果能劝说他们效忠于我,比杀了他们好。”
刘迁有些不满道:“父王,切不可再优柔寡断了。您劝说他们,就是向他们露底,如果他们表面答应,暗地里反水怎么办?”
刘安怔了一下,随即赞许道:“迁儿果然成熟了,比为父想得周到。你放心,只要他们进了王府,就别想着出去。”
第二天,刘安派人征召国相李东、内史金信和中尉明亮,让他们即刻入宫觐见。
得到宣召后,李东沉吟片刻,对使者道:“你先回去禀告大王,就说眼下廷尉在此,我不敢公然觐见,需得夜里再去。”
使者走后,李东在府中反复踱步,犹豫不决。最终,他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潜到了驿站,想要面见张汤。
迈入张汤的房间,只见金信和明亮都在此地,他一声冷笑道:“二位来得好快啊。”金信和明亮神色自若,不置可否。
张汤哈哈一笑:“不快,不快,他们二位也是刚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