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巡行郡国的六博士陆续回到了长安,向汉武帝汇报举劾兼并之徒的成绩。
看完所有举劾名单后,汉武帝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信息。四个月前,杨可曾点名指出赵国的兼并现象比较严重,但为何在这份名单里,赵国几乎没有涉及呢?
汉武帝沉吟半晌,喃喃道:“看来,这件事并不彻底啊。”随后传召张汤到宣室。
张汤到来后,汉武帝先介绍了下六博士的情况,然后道:“朕听说,赵国的兼并情况很严重,但褚大等人却没在赵国揪出真正的豪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回陛下,臣以为是这些豪强太狡猾了。”张汤小心翼翼道。
“不,是背后有靠山,一般人动不了他们。”汉武帝直言不讳道。
“陛下圣明。”张汤连忙赞道。
“既然是硬骨头,就得派狠人去啃。张汤,朕想让你去趟赵国,将赵国的豪强揪出来。”汉武帝不假思索道。
张汤心中一惊,刚才说赵国的豪强背后有靠山,那这个靠山有可能是谁呢?十有八九是赵王。如今,让他去赵国,不就是要让他和赵王硬碰硬吗?
江都王谋反案,张汤和赵王刘彭祖合作无间,保持了良好的私人关系。汉武帝对此是非常清楚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他去赵国呢?
疑问归疑问,汉武帝已经开口了,张汤没有推辞的余地,只得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坚决完成使命。”
汉武帝很满意他的态度,微笑道:“辛苦你了。你不在长安的日子,就由咸宣主持御史台吧。”
回到御史台后,张汤将所有属官召集到一起,共计一位御史中丞和十五位侍御史。
人到齐后,张汤宣布道:“后天,本官要到赵国执行一项公务,御史台事务暂由咸宣主持。”然后看了一眼咸宣。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二号人物,御史大夫若有公干,一般多由御史中丞主持。咸宣自认理所当然,稍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态。
张汤稍有不悦,又不好发作,继续道:“此去赵国,本官需要一位侍御史随行,你们谁愿意和本官走一趟?”说完,他看向安国少季。
以前,张汤最为信任安国少季,安国少季对张汤也极为捧场,如有所需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但今日,他却低头不语,好像没听到张汤之语。
张汤无奈点名道:“安国少季,你随本官走一趟吧。”
安国少季慢条斯理道:“回大人,下官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还请大人谅解。”
张汤一愣,看你这样子,哪像生病的?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这时,鲁谒居主动站出来道:“启禀大人,既然安国御史身体不适,下官愿意前往。”
鲁谒居主动请缨,张汤颇为欣慰,微笑道:“好,那就辛苦鲁御史了。”
鲁谒居昂然道:“为皇上和大人分忧,是下官本分所在,不敢言苦。”
十月初八,张汤和鲁谒居抵达赵国国都邯郸。经过多次削减后,如今的赵国除了邯郸之外,只有柏人、襄国、易阳三个县,面积虽不大,却是河北膏腴之地。
张汤抵达邯郸后,立即开展工作,对赵国豪强土地兼并的现象进行了摸底。很快,不用张汤费心寻找线索,就有很多人主动前来举报。
接受举报后,张汤雷厉风行,一一展开调查,顺藤摸瓜之下牵出了好几个豪强。证据确凿后,张汤请赵国相负责执法。
这时,刘彭祖坐不住了。赵国的豪强大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通过王府官员给予豪强便利,而豪强也对他回报丰厚,双方结成了利益同盟。
十月二十五,刘彭祖亲自前往驿馆拜访张汤。不料,张汤以公务在身为由拒绝见面,气得刘彭祖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小人,早晚有一天要将你赶下台。”
张汤明摆着不肯通融,赵国相只能秉公执法。在张汤的亲自监督下,赵国豪强受到了沉重打击,兼并的土地被退回,违法所得被没收。
破产沦为奴隶的农民重新分得土地后,对张汤感恩戴德,还有人送上了万民伞。一时间,张汤之名响彻赵国大地。
看着老百姓送来的万民伞,张汤表面上一脸笑意,内心则如同吞下了一颗黄连。他深知,刘彭祖此人心胸狭窄、阴险歹毒,得罪了他,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十一月初九,张汤携鲁谒居回到了长安。对于他能够如此快速、彻底的挖出赵国豪强,汉武帝大感意外,于第二天的大朝上热情洋溢的称赞了一番。
散朝之后,汉武帝又特意在宣室召见了张汤。再次表扬一番后,汉武帝问道:“此番举劾兼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吧?”
“回陛下,仰仗陛下天威,没有遇到阻力。”
汉武帝笑了,继续问道:“听说,那些豪强背后和赵王有些关系,依你来看,有这回事吗?”
“回陛下,只是少数王府官员和豪强沆瀣一气,臣已经处理了,赵王并没有牵涉其中。”张汤违心道,主要是不敢直接供出刘彭祖。
“没有就好。”汉武帝平静道:“你在邯郸时,赵王有找过你吗?”
“回陛下,赵王确实找过臣,但臣忙于公务,没有见他。”
汉武帝默默看了张汤一会儿,赞许道:“很好。这件事有些棘手,你能够如此顺利的解决,朕很欣慰。”
“身为臣子,为陛下办事乃是本分。”
忽然,汉武帝问道:“张贺今年多大了?”张贺是张汤的长子。
“回陛下,犬子张贺今年十八。”张汤有些意外,如实道。
“朕的石邑公主已经十四岁了,过些日子先让他们订亲吧。”
听闻此言,张汤热泪盈眶,哽咽道:“多谢陛下隆恩。”
其实,这桩婚事是汉武帝早就定下的,却一直没有正式订亲。如今,汉武帝主动提到这件事,不亚于给了张汤一个明确的信号,朕还是信任你的。
汉武帝对张汤的激动心知肚明,淡淡道:“你的忠心,朕是最清楚的,朕也从来不会亏待功臣,以后好好做事吧。”
“谢陛下,臣必肝脑涂地报效陛下。”张汤依然语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