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安国少季被召进了宣室。汉武帝看着他,笑道:“能否先讲讲你和樛太后当年的风流韵事?”
安国少季脸上一红,略显尴尬道:“回陛下,臣与樛太后相识于武安侯府。当时,臣不过是武安侯的门客。”
“依你来看,樛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回陛下,樛太后生于邯郸,长期居住于长安,对汉朝有深厚的感情,必定不习惯南越湿热的气候。而且,臣还觉得,樛太后对当年嫁给赵婴齐颇有悔意。”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们在长安时,私下里就有来往?”汉武帝还是一副不正经的表情。
“臣不敢,臣是从她当年的好友处得知的。”安国少季诚惶诚恐道。
汉武帝哈哈大笑:“不用紧张。朕问你,你为何主动请缨,身赴险地呢?”
安国少季正色道:“回陛下,臣是想戴罪立功,以赎罪孽。”
“你有何罪?”汉武帝淡淡道。
安国少季哽咽道:“回陛下,张大人对臣有知遇之恩,但臣在他落难时不仅没有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以求自保。每念及此,臣都有五内俱焚之感,深悔有违为人之义。”
汉武帝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曾为国立功的份上,朕早就杀了你!”
安国少季大惊失色,跪地道:“陛下息怒。臣在此发誓,如若不能成功劝说南越归汉,臣愿意以死谢罪。”
“劝说南越归汉,你以为就那么简单?”汉武帝慢条斯理道:“只要你用心做事了,朕不会看不到的。但是,你若真能为此事做出贡献,朕不仅不会处罚你,还要重赏于你。”
安国少季喜极而泣:“多谢陛下,臣必全力以赴。”
稍作准备,几天之后,安国少季和终军、魏臣等人一齐前往番禺,劝说赵兴和樛太后内附汉朝。与此同时,为了震慑南越,汉武帝命卫尉路博德率领一万大军驻扎在桂阳郡,以作接应。
七月二十,历经一个多月的运输,汾阴大鼎被送到了甘泉宫,汉武帝兴致勃勃的带着近臣前往观看。
这是一尊三足两耳鼎,以青铜铸成,高约有五尺,周长六尺,鼎壁厚达三寸,四周铸有鸟兽鱼虫和先民耕作之图,整体看起来古朴大气、威严庄重。
汉武帝仔细看了一遍,赞不绝口,然后问道:“诸位以为,这鼎是什么时候的,是否是周朝的九鼎之一?”
众臣看了一遍之后,纷纷认为是周鼎,唯独吾丘寿王说不是周鼎。汉武帝板起脸道:“群臣都说是周鼎,只有你说不是?为什么?如果不能给出合理解释,治你欺君死罪。”
吾丘寿王面不改色道:“回陛下,臣听说周德源于后稷,兴于公刘,成于文王,扬于周公。上天显现报应,宝鼎为周朝出现,所以叫做周鼎。秦始皇为求鼎,亲到彭城,却一无所获,说明上天并不认可秦朝。我朝高皇帝继承周朝的传统,也是德昭行显,布恩施惠,六合之内和睦同心。到了陛下,基业扩大,功德昌盛,天瑞应运而生,得宝鼎于汾阴。所以说,这是汉鼎,不是周鼎。”
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这也太能扯了吧?但是,他既然如此说了,你还能反驳不成?难道汉朝没有继承周朝的传统?一片沉默。
汉武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周德已亡,汉德当显。既然出现在汉朝,岂能是周鼎,自然是汉鼎。“
汉武帝如此表态,众臣心领神会,齐声祝贺道:“天降祥瑞,汉鼎出世,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汉武帝高兴道:“吾丘寿王,你能坚持己见,力排众议,为汉鼎鼓而呼,见识超群,忠心可嘉,朕赐你黄金十斤。”
吾丘寿王大喜道:“谢陛下。”不禁面有得色。
八月十四,汉武帝回到了长安。当天,少府蒋当通过吾丘寿王汇报道,专为太子修建的博望苑已经完工,太子可以立即入住。
汉武帝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朕就明天去看看吧。”
第二天,汉武帝带着太子刘据以及吾丘寿王等近臣一起到博望苑查看,蒋当充当讲解员,一一介绍里面的布局和陈设。
按照汉武帝的规划,博望苑占地面积达到了百亩,楼台亭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还建有院落十几处,共计房屋五百间,远远超过长乐宫内的太子宫,看起来气象一新,壮丽而不失雅致。
汉武帝很满意,对蒋当道:“两年的时间,能建成这个样子,辛苦你了。”
蒋当连忙道:“为陛下分忧,臣不敢不尽力。”两年时间,蒋当明显瘦了一大圈,也似乎苍老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声,似乎是什么倒塌了。蒋当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汉武帝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去看看。”
不一会儿,汉武帝等一行人赶到了事发场地,原来是一座新建的楼阁倒塌,砖石、木材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汉武帝脸色铁青,冷冷道:“蒋当,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如果朕刚才在那里,是不是要被砸死?”
蒋当浑身发抖,哆哆嗦嗦道:“臣办事不周,还请陛下治罪。”
“上官桀,将蒋当送到廷尉署,让赵禹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偷工减料之嫌,若有不法之举,严惩不贷。”
“是,陛下。”上官桀应声而出,如同拎小鸡一般将蒋当押往廷尉署。
廷尉赵禹曾担任少府多年,对少府的事情最为熟悉。经过调查,并没有查到偷工减料之举,纯粹是因为加紧施工,质量没跟上,是质量事故。
看完调查结果,汉武帝冷冷道:“蒋当曾是你的下属,你对他是不是有所包庇?”
赵禹一惊:“回陛下,臣不敢。”
“既如此,你觉得应该如何治罪呢?”
“回陛下,蒋当办事不力,有负陛下信任,应予弃市。”赵禹听出了汉武帝的言外之意,立马转变立场。
汉武帝笑了:“好,这才当得起廷尉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