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蒋当竟被判处死刑,群臣无不震骇,尤其是太子刘据,更觉得量刑过重,亲自向汉武帝请求免除蒋当一死。
汉武帝耐着性子道:“为人君者,当有王霸之气,对于不称职的官员,当以威加之。”
刘据小心翼翼的反驳道:“儿臣以为,蒋当虽有罪,但罪不至死。父皇为天子,当以公正为上,杀一蒋当而寒臣子之心,儿臣窃以为不值。”
汉武帝略有不悦,哼了一声:“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
刘据大惊,跪地哽咽道:“父皇息怒,儿臣绝不敢有不敬之心。儿臣所言出自肺腑,还请父皇明鉴。”
汉武帝缓和了一下口气,解释道:“据儿,先起来吧。博望苑是你的新居,第一天就出了如此不详之事,朕岂能置之不理?蒋当不死,邪祟难清。朕想以他一死让天下人明白,为太子做事谁也不得怠慢。“
刘据愣了一下,无奈道:“父皇苦心,儿臣惭愧。”
最终,蒋当还是被以弃市罪处决,少府一职暂由水衡都尉王豹兼任。王豹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博望苑重新检查维修。
八月十八,历经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安国少季一行抵达了南越国都城番禺。第一眼看到安国少季,樛莲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情,这个男人到底是因何而来?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按照礼节见过赵兴后,安国少季第一时间求见樛莲。樛莲稍有犹豫之下,答应单独接见他。一时间,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元光三年,在田蚡的撮合下,樛莲半推半就的嫁给了赵婴齐。当时的樛莲是任人摆布的歌女,安国少季也只是门客,两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二十一年过去了,樛莲已贵为太后,安国少季则是朝廷的使者。时光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人心。面对曾经的挚爱,他们心中还有多少纯真和爱意,谁也说不清。
静静的对视了片刻,安国少季率先开口道:“数年不见,太后还好吗?”他的声音中既有真诚的问候,也有客套的寒暄。
“孤儿寡母,何好之有?”樛莲平静道。
“一国之母,千乘之尊,为何不好?”
“你只看到了千乘之尊,却没看到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安国少季心中一动,问道:“太后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樛莲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你到番禺来,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回太后,我是自愿而来,并曾立下誓言,若不能劝说南越归汉,以死谢罪。”安国少季如实道。
“你有如此自信,莫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樛莲露出一丝嘲讽。
安国少季叹了口气:“我若不来,早晚是死路一条。其实,太后何尝不是如此呢?”
樛莲哼了一声:“你说这番话时,是作为朝廷的说客,还是个人?”
“既是朝廷的说客,也是个人。”安国少季直言不讳。
樛莲微笑道:“那你不妨先说说,你若是不来,为何早晚是死路一条?”
“张汤张大人倒台时,我曾反戈一击,却不料后来皇上对张汤之死怀有愧疚,陷害他之人纷纷伏法,我若不能立功,注定难逃一死。”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樛莲不清楚他和张汤之间的事。
“不管相不相信,何不先听听我对太后处境的猜测呢?”
樛莲沉默不语,安国少季径直道:“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早晚会让大王真正臣服。到那时,大王和太后该何去何从?不管作何选择,赵建德和吕嘉都不会任你母子俩继续执掌南越。因为,在他们心里,你们永远是南越的外人。”
樛莲叹了口气,问道:“你此次来就是劝说我们内附吗?”
“正有此意。”安国少季直言不讳。
“其实,我早有内附之意,无奈大王一时难以决断。”樛莲坦率承认。
安国少季大喜,问道:“大王在犹豫什么?”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大王毕竟是南越人,还想着继续做他的南越王。”
“大王还年轻,有些事看得不够长远,还望太后多多开导。”
“不瞒上使,我一直在开导大王。如今,你从长安而来,若能对他晓之以理,我再动之以情,或许能够说服他。”
“太后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不再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安国少季有意将话题引到两人的感情上,感慨道:“九年前,当你离开长安时,我以为此生再也看不到你了。”
“九年,对你来说,可能很短,对我来说,却是度日如年。”樛莲幽幽道。
“这是为何?赵婴齐对你不好吗?”
“他一直对我很好。”樛莲淡淡道:“只不过,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气候,一年四季看不到一次雪花,夏天时更是湿热难当。”
“是啊,此时的长安落叶遍地,秋高气爽,而番禺竟然还是酷暑,真让人不可思议。想不想回长安看一眼呢?”安国少季语带诱惑。
说起长安,樛莲露出一丝向往之色:“怎能不想?我是日夜都在想。”
“想念长安的什么呢?”
“想念长安的酒,长安的花,还有长安的人。”
“长安的人包括我吗?”安国少季戏谑道。
樛莲笑了:“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吗?”
安国少季忽然变得深沉道:“二十多年了,我对那些往事还历历在目。当年,你离开的那天,我恨过你,甚至想要毁掉你。”
樛莲噗嗤一笑:“老都老了,还说这些作甚?”
安国少季热切的看着樛莲:“不,你一点都不老,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
樛莲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乱说话!”
“此地别无他人,有何不可说?”
“今天有些晚了,改日再聊吧。”樛莲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波动,主动结束了话题。
安国少季心知肚明,站起身道:“好,今天就说到这里,改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