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前往雍地之时,天子诏书也送到了南越国。赵兴以下臣之礼跪接,然后将印信分发给吕嘉等人。
收到诏书后,樛莲最为兴奋,立马催促赵兴即刻入朝觐见。赵兴毕竟年轻,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开始准备行装。
不出意外,樛莲母子的亲汉举动引起了吕嘉的强烈反感。身为丞相,只要南越一直保持独立,他的家族就可以一直保持权势。
而一旦归顺了汉朝,就意味着多了一层领导,增加了不确定性,尤其是看到汉朝送来的国相印信,更让他如坐针毡。
为此,吕嘉多次上书劝说赵兴,让他不要前往长安觐见,只保持名义上的归顺即可。但赵兴是在长安长大的,很想趁此机会重游长安,对吕嘉的上书置之不理。
劝说无果的吕嘉大怒之下,开始称病不朝,也不见汉使,并在暗中联络党羽。
对于吕嘉的举动,樛莲和赵兴深感忧虑,决定借安国少季之手除掉吕嘉。安国少季建议,为了以防万一,最好在王宫内动手。
十一月初四,赵兴在王宫设宴款待汉使和安国少季等人,邀请吕嘉出席。吕嘉敢和赵兴叫板,却不敢公然冷落汉使,勉强答应赴宴。
不过,吕嘉毕竟执政数十年,嗅出了宴会的危险气息,和赵建德商议对策。赵建德强烈反对赴宴,认为樛莲和赵兴必定包藏祸心。
吕嘉沉吟道:“汉朝如日中天,我们是得罪不起的,如果拒不见汉使,路博德的大军随时可以进入南越。到那时,一切就难以转圜了。”
“丞相,您若是去了,汉使对您发难怎么办?”赵建德道。
吕嘉呵呵一笑:“汉使才几个人?他们若是敢杀我,离得开番禺吗?除非他们是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决心。不过,依我来看,安国少季还没有为国牺牲的勇气,绝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我。”
“如果是樛太后和赵兴动手呢?”
“他们更没有这个胆子。若是杀了我,他们还离得开番禺吗?”南越的兵力掌握在他手中,樛莲和赵兴绝不敢贸然杀他,吕嘉对此很自信。
“丞相所言不差,但也绝不能以身犯险。”
“王爷放心,本相自有准备。”吕嘉淡淡一笑,对弟弟吕建道:“我入宫后,你派一千人守在王宫之外,若有风吹草动,立即入宫。”
“丞相,我是暗中戒备,还是明目张胆的守在殿外?”
“既然去,要就大大方方的去,看他们谁敢杀我!”吕嘉一脸得色。
“丞相高明,只要我出现在宫外,汉使绝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夜里,吕嘉特意赶在安国少季等人之前到宫门守候。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安国少季准时出现。
看到安国少季,吕嘉十分恭敬,谢罪道:“前些日子,下官身体不适,没有去拜见上使,还请上使见谅。”
“丞相大人乃南越柱石,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安国少季笑道,不过是场面话。
“唉,下官老了,也许该将南越还给朝廷了。”吕嘉淡淡道。
“丞相大人有此想法,皇上必定会很高兴,日后若能莅临长安,封为列侯乃应有之义。”安国少季料定他不会去长安,随口许诺。
“不敢,不敢!上使请!”吕嘉微笑道。
“丞相大人请!”安国少季也是笑容满面。
就在两人并肩迈入王宫时,吕建带领一千卫士出现在宫门之外,顺带接收了宫门守卫,宫门守卫连句话都不敢说。
安国少季大惊,问道:“丞相,这是何意?”
吕嘉哈哈大笑:“上使不必紧张,不过是护卫而已。”说完,不由分说将安国少季拉入宫中。
安国少季意识到情况不妙,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入内。
进入王宫之后,安国少季发现樛莲和赵兴还未出现。好几次,他都想抽空告诉樛莲放弃刺杀计划,无奈吕嘉一直在和他攀谈,根本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樛莲和赵兴联袂出现。吕嘉站起身,躬身道:“启禀大王和太后,前些日子,老臣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入宫觐见,还请大王和太后见谅。”
赵兴好言安慰道:“丞相是我南越柱石,一定要注意身体。”樛莲则一句话都没说,吕嘉不以为意,泰然自若道:“多谢大王挂念,为了南越的未来,老臣还得撑一撑啊。”
宴席开始之后,宾主觥筹交错,表面上一片祥和,其实都各怀鬼胎。
最为焦急的是安国少季,屡次对樛莲使眼色。樛莲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以为安国少季在催促她动手。她不禁面有愠色,说好了由你动手,怎么临时让我们动手呢?若是我们动手杀了吕嘉,这南越还呆得下去吗?
于是,两人各种暗示、交流,却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最终,樛莲忍不住了,率先发难,质问吕嘉道:“南越国内附汉朝,于国家最有利,而丞相您却反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固,安国少季更是急出一头汗。大姐,您如此直接的质问,吕嘉怎么回答?他若是当场表示反对,我身为汉使是不是要表态,这不是将我往火里推吗?
吕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太后,今日宴会乃私人场合,讨论国事似有不妥。”
樛莲不依不饶:“上使在场,讨论此事有何不妥?其实,本宫前些日子就想问丞相的,丞相却一直不肯来。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丞相了,怎能不当面问清楚呢?”
吕嘉脸色有些难看,对安国少季道:“上使,下官刚来的时候,好像没说到这件事吧?不知是您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呢?”
安国少季尴尬不已,打着哈哈道:“喝酒,喝酒,此事可以慢慢谈,不急在一时。“
樛莲恼羞成怒,质问安国少季:“安国大人,身为汉朝使者,你的态度为何如此暧昧,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
安国少季脸色苍白,沉默不语,赵兴出来打圆场道:“母后,改日再说吧。”樛莲怒火冲天,当场就要发作。
吕嘉看出情形不对,立马站起身道:“大王,太后,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辞。”说完,径直转身而去。
樛莲急了,亲自从旁边兵器架上抓起一把长矛,想要刺杀吕嘉。吕嘉吓一大跳,急忙跑出殿外,赵兴则死死拉住樛莲,阻止道:“母后不可!丞相乃三朝老臣,不能杀!”
惊出一身冷汗的吕嘉冲出殿外,在弟弟吕建的护卫下回到了丞相府,身上已然汗湿,心中后怕不已,这个女人太彪悍了。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安国少季不敢久留,也告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