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涉何离开了朝鲜。出发之时,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卫右渠竟然派出了弟弟卫右林前往护送,还说要送到汉朝边境。
一路上,卫右林对涉何非常友好,各种花言巧语,承诺以后一定会劝说哥哥归降。涉何阅历丰富,立即判断卫右林有所图谋。
涉何不动声色,表面上对卫右林赞誉有加,还承诺将他的功绩转告给朝廷。但在某一瞬间,涉何从卫右林的嘴角看出了一丝嘲讽,而越是临近边境的浿水,卫右林的嘲讽就越加明显。
涉何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吩咐随从暗中注意卫右林的行踪。果然,在抵达汉朝边境的前一天晚上,卫右林偷偷的跑出营地和一个人暗中接头。涉何的随从尾随而至,但不敢靠得太近,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听完随从的汇报,涉何沉吟道:“明天,可能是我们的一次大劫。”
“您是说卫右林可能在汉朝边境杀了我们?”随从脸色凝重道。
“很有可能。我在朝鲜朝堂上如此折辱卫右渠,卫右渠怎么可能咽得下那口气。他对我恨之入骨,又怎会派弟弟护送?其中必有阴谋。”
“那咱们怎么办?”
“很简单,他不仁我不义,既然他想杀我,何不先下手为强?今天晚上,我们先去劫持卫右林,到了对岸,进了汉境再杀他。”涉何豪侠出身,行事果断狠辣。
“哦,我这就去安排。”
当天夜里,涉何和手下随从偷偷潜入卫右林的大帐,将卫右林的随从全部杀死,然后绑架了卫右林。
卫右林又惊又怒,喝问道:“涉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听说浿水两岸有些不太平,想请您再护送一程。”涉何淡淡道。
卫右林强自镇定,笑道:“这有何难?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再送您一程。可否先将我松绑?”
“我们杀了你的手下,怎么可能放了你呢?如果到了对岸,我们平安无事,自会放了你的。”涉何不紧不慢道。
事已至此,卫右林已然明白涉何识破了卫右渠的计划,心中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天,涉何带着卫右林等人从冰上渡过浿水,抵达了汉朝的一边。刚一靠岸,一队约有百人的土匪冲了上来,从服饰来看,应该是朝鲜那边的。
涉何左手紧握绑住卫右林的绳子,右手用剑抵着卫右林的脖子,大声道:“再敢靠近一步,立即杀了他。”
那群土匪果然是卫右林的手下假冒的,看到卫右林被控制,一下子懵了,不敢上前。
卫右林还算是条汉子,大喊道:“杀了他们!我一条命换他们二十个人,值得!”
涉何哈哈大笑,对那群人道:“杀了我,你们就能活命吗?”
卫右林对假冒土匪的手下道:“我今日难逃一死,只要说我是被涉何所杀,大王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些土匪想了一会儿,觉得卫右林所说不无道理,缓步走上前,想要从涉何手中抢走卫右林。如果卫右林被杀,他们绝对会将涉何等人杀得一干二净。
情况危急之时,涉何对那群土匪道:“难道你们不想看到他活着吗?”
那群假冒的土匪一愣,停下了脚步。涉何继续道:“其实,我只想回到汉朝,一旦到了番汗城下,我自会放了他。”番汗城距离浿水约二十里,是汉朝最靠近朝鲜的一个小城。
“我凭什么相信你?”领头人问道。
“因为我不想死。我杀了他,还活得了吗?”
这是实话,一旦涉何杀了卫右林,他自己绝对走不了。领头人稍有犹豫,想要同意涉何的条件。
卫右林大声阻止道:“不要相信他,番汗城内有五百汉军,到了那里,我们谁也走不了。”
“番汗有五百汉军并不假,但他们并非全部驻扎在城外。这样吧,我们在城外十里交易如何。我们有时间逃回城内,你们也有时间渡过浿水。”
此言一出,卫右林和那个领头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那个领头人大声道:“好,我们答应你。”
说定之后,双方互相戒备的往番汗城而去。好几次,那伙人都想抢回卫右林,无奈涉何亲自和卫右林同乘一匹马,他们始终找不到机会。
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互相戒备之下,双方竟然走了一个时辰之久。
预计走到距离番汗城还有十里时,双方一同下马,涉何站在汉朝的一边,那群假装的土匪站在朝鲜一边。
领头人手握兵器,冷冷道:“该放人了吧?若再不放,别怪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涉何忽然对卫右林道:“你对我心存杀意,若不加以惩戒,汉朝何以统一四夷?今日斩去你的一只手,略施薄惩。”
说完,涉何一剑砍向卫右林,卫右林的右手应声落地,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涉何等人翻身上马,向番汗城疾驰。
那群假冒的土匪又惊又怒,顾不上涉何,立即冲到卫右林的身旁,连忙替他包扎,安慰道:“大人挺住,很快就能止血。”
卫右林死死的盯着领头人,嘴里冒出鲜血,似乎在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领头人大惊,连忙凑近卫右林的嘴边,终究没有听清。过了一会儿,卫右林竟口吐鲜血而亡。
为什么会这样?被砍去一只手,怎么会死呢?就在这时,他碰到了卫右林背后的一个异物,扳过来一看,竟然是一把匕首,插在了卫右林的背心。
领头人一下子全明白了,涉何砍去卫右林的右手时,还偷偷的给了他一刀,那一刀才是致命的。
领头人气得大吼:“卑鄙!汉朝人卑鄙!”
此时,涉何已经走远,想要追赶已然来不及。如若冒险追赶,还有可能被番汗城中的汉军反杀。
想到这里,领头人一声长啸:“如此大仇,他日必报!”带着卫右林的尸体,和部下立即返回。
番汗城内,番汗县令问涉何道:“要不要派兵去杀了那群朝鲜人?”
涉何摇头道:“不必了,追不上的。只要杀了卫右林,足以挽回汉朝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