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汉武帝曾在汶上明堂祭祀上帝,大宴西域各国使者,场面盛大恢弘,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泰山附近巡游了一个月之后,汉武帝来到了渤海边,准备遥祭蓬莱等仙山,希望能够亲身到达神仙所在的仙庭。
十二月二十,张贺终于在渤海边赶到了行在。听完张贺的讲述后,汉武帝脸色铁青,沉声道:“好一个王温舒!竟敢欺朕若此!”
略加思索,汉武帝将徐自为叫了过来,先让张贺向他说了长安的情况,然后道:“朕命你手持虎符返回长安,告诉太子,让他和杜周一起审理此案。若中尉署有人敢抗命,你立即征调北军强力镇压。”
“是,陛下。”徐自为躬身道。他身为郎中令,执掌期门军多年,又是军人出身,若他手持虎符,长安稳如泰山。
“事情紧急,你现在就出发吧。”汉武帝让他和张贺立即返回。
就在同一天,王温舒顺利结案,向刘据汇报了王豹的死亡经过。
据王温舒所言,杀死王豹的是一个名叫郭东的猎户。那天,郭东到终南山下打猎,发现了一只獐子,他悄悄靠近,想用自制的弓箭射杀,却不料误杀了也在打猎的王豹。
当时,郭东很害怕,仓皇跑回了家。后来,在蓝田令的协助下,中尉署锁定了他,连夜审讯之下,郭东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听完王温舒的报告,刘据脸色很不好看,始终低头不语。
王温舒有些急了,问道:“敢问殿下,应该如何处置此人呢?”
刘据还是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萧庚连忙道:“殿下,臣以为,郭东虽是误杀,但他没有主动自首,射杀的又是曾经的朝廷重臣,应该处以死罪,安慰王大人的家人。”
刘据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所奏。”
王温舒小心翼翼道:“启禀殿下,如今正是秋后处决人犯的时候,是否应该立即处决郭东呢?”
看了一眼王温舒,又看了一眼有些焦急的萧庚,刘据缓缓道:“好。”
王温舒走后,刘据一声叹息,沮丧道:“本宫今日心中有愧啊,竟然冤杀了一个好人。”
“殿下切莫这么想。对于王温舒这种老狐狸,切不可让他生出疑心,不然很可能功亏一篑。只有让他彻底放心,我们才有可能将他一网打尽。殿下为了大局,牺牲个人,乃是王者所为。”萧庚安慰道。
“但愿王温舒此次能够被绳之以法,不然,本宫难以心安。”
“殿下放心,王温舒此次是在劫难逃,谁也救不了他。”
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正月初二,徐自为和张贺偷偷回到了长安。看到徐自为的那一刻,刘据知道,一切都稳了。
按照汉武帝的指示,杜周也被请到了博望苑,由张贺和萧庚向他通报了所有的案情。
听完两人的讲述,杜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没有说话。刘据沉声道:“杜大人是害怕了吗?有徐将军在此,他王温舒翻不起大浪。”
“回殿下,臣不是害怕,而是感到震惊。王温舒身在中枢多年,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让人触目惊心。”
早年间,杜周是张汤的廷尉史,后进入御史台担任御史,咸宣升任左内史时,他接替御史中丞,然后升至廷尉。
不同于王温舒在不同部门来回切换,杜周一直在廷尉和御史台工作,积累了丰富的办案经验。他的作风和张汤比较相似,但吸取了张汤的教训,从不敢逾矩行事,深得汉武帝信任。
“好,那咱们就商量下如何将王温舒一举拿下。”刘据跃跃欲试,这是他亲手处理的第一个大奸。
正月初七,经过连日部署,确保万无一失后,杜周在徐自为的陪同下将王温舒请到了廷尉署。
看到徐自为的那一刻,王温舒的脸色很难看。他一直在皇上身边,为何在此时出现?难道皇上对自己动手了?
到了廷尉署,王温舒这才发现,不只有徐自为,连太子刘据都亲自来了。他的双手忍不住在颤抖,一种强烈的不祥扑面而来。
大堂之上,刘据正襟危坐,左右分别是徐自为和杜周。旁边站着的并非廷尉署衙役,而是宫中的期门军,铠甲鲜明,冷冽逼人。
“王大人,看看这个吧。”杜周率先发问,拿出了一卷布帛。
一位期门郎将布帛递到了王温舒手里,王温舒看完后,又送回到了杜周手里。
王温舒心下骇然,定了定神,色厉内荏道:“这是污蔑,是田宣伪造的。杜大人,您还记得张大人吗?当初田宣告发他时,也曾拿出这样的收据。如果这是真的,他为什么不一起拿出?”
刘据插话了,冷冷道:“张德和你本就是一伙的,是你指使田宣陷害了他。”
“殿下,臣冤枉啊,臣请求将田宣逮捕,臣要与他当面对质。”王温舒以为是田宣举报了他,想要将他拖下水,即使死也要找个陪葬的。
“王温舒,你知道这些收据是哪里来的吗?”刘据问道。
“回殿下,一定是田宣向殿下举报了臣。他要挟陷害朝廷大臣,居心叵测。”王温舒依然死咬住田宣。
刘据看了一眼杜周,示意由他继续审问。杜周面无表情道:“王大人,并不是田宣举报了你,而是在王豹家中发现的。”
“什么?”王温舒一头雾水,收据怎么会出现在王豹家中呢?
杜周继续道:“王豹死后没多久,他的家中突然失窃,窃贼将他的书房翻遍了,却没有拿走一块金子,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我又不是窃贼,我怎么知道?”王温舒没好气道。
“他找的就是这些收据!而这些收据放在了黄金底下,窃贼对黄金视而不见,当然也就没找到收据。”杜周厉声道。
“杜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温舒有点懵。
“还在装糊涂?难道那个窃贼不是你派出的?”杜周冷笑道。
“荒唐!我为什么要派人去偷收据?我怎么知道收据在王豹手中?”王温舒感觉整件事都有些莫名其妙。
“传证人田宣。”一直没有吭声的徐自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