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中足足休整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大雨总算停了下来,深山密林里又起了雾,远山近树都显得幽森。
一行人收拾好背包,特意空出一个人,专门在绝壁中间的栈道上开路。开路的是李阳,他的背包几人分担了。
上了绝壁栈道,才走出不到两百米,后面的人就开始叫苦。刚刚下了两天暴雨,窄窄的栈道上满是枯枝败叶和浮土,越走越难走。前面几个人走过以后,后面的人简直就是在滑溜溜的泥上行走,稍不注意就会跌下去。幸亏淡淡的雾气遮住了绝壁,看不见下面有多深,也不那么害怕了。
胖子走在最后,四肢并行,爬几步就大声叫喊几句,说这路还是人走的么,自己也走过绝壁栈道,哪像这般,动不动就要人命。
秋可仪也差不多是四肢着地,只是她一直没说什么,默默跟在朱笑东身后,一步步爬。朱笑东前面是小张,虽然苦不堪言,但偶尔还会说上两句笑话。
未上绝壁之前,徐大方就介绍过,这段绝壁是条捷径,也就两公里。这两公里就算多用半天,也能节约两到三天时间,还是挺划算的。
徐大方排在第二个,一边走一边给后面的人打气:“就要快了,现在差不多五百米了……已经走了四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一……”
估计是徐大方读书的时候没怎么用心吧,走了四分之一和还剩三分之一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秦所长走在第四个,走几步就向后边通报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这里不宽,大家要留心……这里湿滑,大家要注意……慢一点不要紧,不着急,注意安全。”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也渐渐降低,最后面的胖子、朱笑东等人听前面人说话,只闻其声,见不着其人,脚下的栈道,像是直通天堂或者地狱,没完没了,看不见尽头。
不知道爬了多久,大约是秦所长或者其他人说累了,走着走着,朱笑东就听不到声音了。背着几十斤的背包,在溜滑的栈道上爬,还得极为小心,这种体力消耗和精神上的压力,别说是年老体弱的秦所长,就算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朱笑东也支撑不了多久,少说几句废话也可以保存体力。
朱笑东带着秋可仪和胖子跟在小张后面,顺着前面的脚印埋头苦追。终于到了一个略微宽敞,没有多少浮土败叶的地方,小张回头说,稍事休息再走。
朱笑东本来不想耽搁,但是听着秋可仪和胖子粗重的喘气声,心里一软,心想恢复体力之后,还能走快一点,便同意休息一会儿。
四个人挨着坐了,喝水的喝水,不喝水的就靠在背包上休息,闭目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休息了十几分钟,看秋可仪、胖子、小张三人的气儿差不多都喘顺了,才再次启程。仍旧是小张带头,在浓雾里顺着脚印往前走。越往后走,栈道越宽,地上的泥也薄多了。路好走,朱笑东等人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秦所长他们了。
偏偏这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小张一个不慎,脚下打滑崴了脚,痛得他叫出声来。朱笑东、秋可仪、胖子急忙赶了过来,脱下小张的鞋袜一看,才发现情况有点儿严重,小张的脚都歪到一边了,脚背肿得发亮。
他们四个人背的东西本来就多,现在又有一个受了伤,真是雪上加霜。
看了小张的伤势,朱笑东苦笑着摇摇头:“小张,没办法,我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脚复原。胖子过来帮我一下,扶住小张。”
胖子本来跟小张就很合得来,见小张崴了脚,自然着急,听朱笑东招呼,便将小张抱住。
朱笑东托起小张的脚,说道:“可能有点痛,小张,要不这样,我喊一二三,你就使劲憋住气,这样能好一点儿。”
小张痛得满头大汗,咬着牙低声说:“好,你喊到‘三’的时候,我……”
朱笑东点点头,低声喊道:“胖子,注意了,一……”
“二”字还没出口,朱笑东手上一使劲,“咔”一声轻响,小张歪在一边的脚被朱笑东硬生生扳了回来。
小张疼得一声惨叫,眼睛差点翻白了,缓过一口气,指着朱笑东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好的喊到‘三’才动手的,‘二’和‘三’哪里去了?”
胖子笑着说:“东哥这叫出其不意,嘿嘿。”
朱笑东不答,只是笑。胖子帮小张穿上鞋袜,休息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应该通知前面的人一声,让他们回来两个,帮忙背包照顾小张。
拨通了秦所长的电话,电话里很嘈杂,像有千百人在开晚会似的,热闹至极,朱笑东“喂”了两声,对方也“喂”了两声,随后就毫不客气地将电话挂了。
朱笑东一脸奇怪,看看号码,没错啊,就是秦所长的。再拨,电话通了,嘟嘟地响了一阵,没人接,情况有点反常。朱笑东皱着眉,又拨了一遍,电话里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朱笑东沉吟片刻,又拨了一个号码,刚拨出去,手机便显示:电量不足,五秒钟之后关机。
朱笑东大吃一惊,出来的时候准备得很充分,电量是满的。这几天,自己一直没开过机,就是准备在关键的时候用,刚刚打两个电话,怎么可能没电了呢?
换了备用电池,打开手机,朱笑东特别看了一下,手机上电池电量显示剩余电量百分之九十七,手机信号满格,一切正常。翻出秦所长的电话,再次拨通,这次,电话里的提示不再是关机,而是“你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电话里的提示刚说完,朱笑东的手机响起一阵弱电的警报声,朱笑东心里一慌,再看手机,这次连电量不足的显示都没有,直接黑屏关机。
见朱笑东电话打不通,胖子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拨了秦所长的号码,看也没看,直接贴到耳朵上。电话通了,一个很是柔美的声音温婉地问道:“这里是唐人街,中国四川风味菜馆,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
怕胖子听不懂,还特地用很纯正的美式英语说了一遍,胖子忍住笑,说道:“怎么回事,秦所长他老人家都跑到唐人街去开川菜馆去了,嘿嘿……这接电话的,肯定是秀姐吧,没看出来她居然能说一口这么流利的洋话。”
朱笑东沉着脸,责问胖子:“你没事往美国打什么电话,你有亲戚在那边也用不着这时候炫耀吧……拿来!”
胖子嬉笑着,有些委屈:“不是啊东哥,虽然我也很想带着娟儿一起去美国定居,但是有东哥你在这边,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啊。”说着,胖子乖乖把手机递给朱笑东。
朱笑东一看,忍不住有些恼火,这胖子,打错了国际长途也不知道挂电话,话费倒是小事,但是这电池电量可是关键,不节省钱,也得节省些电才是。
胖子的手机还有一半电,朱笑东想了想,打电话太耗电,干脆发送条语音信息,胖子的手机有这功能。朱笑东简短地说了一句:“秦所长,小张受伤了,行动不便,我们在原地等候支援。”
说完,按了发送键,然后退出功能,关屏静等。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叮”的一声,告知“有条新的信息”。朱笑东打开一看,是一条垃圾短信,说该手机号码中了五百万大奖,在某日之前办理相关手续,即可兑奖。
朱笑东叹了一口气,气还没叹完,又是“叮叮”两声,打开一看,一条是告知某花园小区房产大降价,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一平,限购优惠……另一条是某城某店现在开张大吉,折扣优惠……两条都是广告信息。
三条信息看完,手机“叮叮叮……”一阵急响,收了不下二十条信息,语音文字都有,号码也各式各样。朱笑东翻了一下,没有一条是自己想要的。
朱笑东大恼,问胖子:“你手机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垃圾短信拦截功能都没有?”
胖子目瞪口呆,小张和秋可仪也觉得很蹊跷。
胖子喃喃地说:“这不科学啊,我这手机功能都是请师傅给调的,以前一天也没收到过一条这样的信息啊,这不科学。”
朱笑东没好气:“科学你个大头鬼,不科学的事你经历得少吗,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出事了?”
胖子讪笑着拿过手机,也不去看那些信息,直接给王晓娟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一个女孩奶声奶气问他找谁,胖子说,找自己的老婆王晓娟,女孩子奶声奶气告诉他,这里不是王晓娟的家,打错了。
打错了?胖子看了看那个号码,没错啊,清清楚楚地写着“王晓娟”三个字,怎么会错呢?
“出事了?”小张虽然觉得蹊跷,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大事。这绝壁上就一条路,几人不过是落在后面了,等自己的脚稍微好一点,再去追他们不就行了,还能出多大的事儿?
秋可仪紧张地盯着朱笑东,差点落下泪来,倒不是她害怕出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牵累了朱笑东、胖子等人。
朱笑东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大约是中午,先前爬行那一阵有些慢,但是休息过后,栈道好走了许多,速度提高了。按说,这绝壁两公里的栈道应该早就走完了,他们现在的位置,他们几个都不知道是哪里。
联系不上前面的人,他们又没人认识路,该怎么办呢?继续前行追赶前面的人,还是折身回去?
回去?胖子第一个不同意,先前的路走得有多难就不用说了,现在多了小张这个伤员,难度更高了。再说他们这趟出来,目的是什么?这就调头,大老爷们的脸往哪儿搁?
出于安全考虑,小张也不同意调头,往前走,秦所长他们最多快了一个小时,等发现他们没跟上,肯定会回头找的。要是背道而驰,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秋可仪摇摇头,说如果是投票表决的话,她这一票算是弃权,现在她依靠的是朱笑东、胖子和小张三个男人,他们三个人无论做什么决定,秋可仪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
如果是投票表决的话,胖子跟小张两人占了两票,秋可仪弃权,剩下的就是朱笑东,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是少数,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只能往前走了。
朱笑东皱紧了眉头,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出了问题,但是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出来。朱笑东想了想,让胖子、小张、秋可仪重新整理背包,把秦所长带来的东西都卸下来,先放在这里,找到秦所长他们以后,让他们派人回来取。每个人只带上必备的东西,装进各自的背包里,轻装快走。
大家将仅有的饭团拿出来吃了,正准备上路,胖子的手机响了,胖子赶快拿出来接听,没听一会儿,忍不住骂了一声,刚刚接通,手机就没电了。
临走前,朱笑东找来纸笔,清清楚楚地写了一张纸条,说明现在的情况,以及四人所走的方向,放在一个醒目的不会被山风吹走,不会被雨淋湿的地方,做好一切,他们这才循着脚印赶路。
朱笑东扶着小张,让胖子照顾秋可仪,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在野外迷路走散,最忌讳的情绪激动,很多在野外迷失了方向的人最后惨死,并不是因为饥渴或者受伤,而是因为太激动。
一旦过分激动,就会导致头脑思维混乱。最普通的情况,就是只想着尽快地“走出去”,然而,一旦滋生这种想法就到了危险的边缘。因为只想着尽快赶路,不知不觉中会忽略很多东西,比如说,消耗的体力可能是平时的三到五倍,等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所以,朱笑东虽然急于赶路,但是并没有消耗太多体力。他们四人已经陷入了一个未知的环境中,说秦所长他们就在前面,那是自欺欺人、盲目乐观。秦所长他们要是真在前面,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活生生四个人不见了,秦所长会不派人回来找?
朱笑东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自己这边的几个人走岔了道,跟丢了,还是秦所长他们出了什么事。因为失去了联系,朱笑东无法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算朱笑东一再强调,不能走得太快只顾追赶秦所长他们,但是这一路他们走起来还是很快。一来是因为路面越来越好走,二来是大伙儿着急。
绝壁上的栈道好像越走越长,永远没头似的,而且,越往前走雾越大,隔两三米,后面的胖子和秋可仪只能看见朱笑东一点背影。栈道外面一团漆黑,不知道有多宽多深。
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几人依然在绝壁栈道上,时间快到下午五点了,这已经超出了徐大方所说的“只有两公里”。
胖子嚷了起来:“这他妈的是遇到鬼打墙还是怎么了,这光天化日的,这鬼他也太厉害了吧……这一天,我们都没歇脚地跑,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公里了,怎么就没完了呢。”
朱笑东扶着小张,一边走一边苦笑着说:“胖子,别嚷,浪费体力。记不记得我们遇到过的那玩意儿?”
胖子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不记得,只是那次最精彩的部分让我错过了,现在想起来都遗憾。”
“难道,我们又陷进什么术数阵法里了?可是这也不像啊,要不,我使劲想想,太阳出来,太阳出来……”
秋可仪问胖子:“这好好的,你想太阳出来干什么?”
胖子讪笑着说:“这么简单的事你也想不明白?太阳一出闪金光,照得大地亮堂堂,照着胖子走上康庄……”
朱笑东忍不住笑了:“胖子,最近怎么没听你唱‘岁月是把杀猪刀’,改走‘康庄大道’了?”
一听朱笑东提起“岁月是把杀猪刀”,胖子老脸上不由一红,那天初遇秋可仪,胖子激愤之下,说了一句:“岁月是把杀猪刀,紫了葡萄,软了香蕉……”当时就被秋可仪跟那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弄得胖子好久都不敢再唱“岁月是把杀猪刀”,尤其是当着秋可仪的面,就算想唱,也只在肚子里咕噜一阵就算了。
朱笑东这么一说,秋可仪立时是红透了脸。
小张也是年轻人,对“岁月是把杀猪刀”之类的,哪能不懂,只是小张并不知道秋可仪和胖子、朱笑东他们还有之前的事,也只是跟着笑笑作罢。
四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雾太浓,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光景了,只是吃过饭后就一直走,少说也走了三四个小时。
没追上秦所长他们不说,也没见秦所长派出人回来接应,走了十公里,栈道依旧没有尽头。
事情蹊跷,不用朱笑东多说大家也明白,只是没人愿意说出来而已。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大家只能本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理,继续走下去,看看这条栈道到底会通向天堂还是走向地狱。
死,有时候也没那么可怕!
想通了这一节,朱笑东等人反而不急了。见天色已暗,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取出帐篷搭好,索性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让小张进帐篷休息,朱笑东和胖子勉强找了些枯枝败叶,用石壁上的干苔藓引燃。秋可仪拿出少许食物,分给几人吃了。本来,食物米粮是由胖子和朱笑东背的,但是光有米粮,没锅没灶没水,背着米粮也是浪费力气。反正炊具是秀姐背,他们要是回头去拿的话,米粮也放在那儿,大家两不相误。
秋可仪带的都是一些小吃,所以,朱笑东等人能分到的也不多,想要吃饱是不可能的。
一躺进帐篷,几人才知道自己有多累,不过片刻,胖子、小张都发出香甜的鼾声。秋可仪睡不着觉,她想念治平,对于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反而并不关心。秋可仪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由命里的安排,只是这命运对自己到底是怎样安排的呢?
朱笑东也睡不着,使劲回想着这一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出路在哪里?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一声锣响把朱笑东惊醒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绝壁峭崖上,哪会有锣响。正疑惑间,“哐”的一声,又是第二声,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锣声响个不停。
锣声是从路那边向自己的方向赶来的,越来越近了,锣声里还夹着唢呐声,只是唢呐声远远没有这锣声响。
朱笑东回头叫胖子,胖子和小张睡得死沉,朱笑东摇了好几下,胖子才“嗯”了一声,翻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嘟囔着:“天亮了,该出发了?”
朱笑东低声说:“有动静,出来看看。”
胖子侧着耳朵一听,讶然说:“咦,这半夜三更的,谁这么无聊啊,敲锣打鼓的,扰人清梦,真是……”说到半道,突然想起这是在大山深处,一连好几天没见着人影。还有,这栈道上,哪里会有人半夜三更敲锣打鼓地在上面走。
胖子瞪圆了眼睛:“赶尸……阴婚……还是……”
“想到哪儿去了?”朱笑东“啪”一下在胖子肩头一拍,“到底怎么回事,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胖子点点头,飞快地穿好衣服,袜子也不穿,趿拉了鞋子就要钻出帐篷。
今天在悬崖峭壁的栈道上走了一天,别人不觉得,朱笑东注意了一下,他之所以敢肯定他们四个陷入了一个未知的环境,因为这一路过来,栈道上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峭壁悬崖上没有鸟叫虫鸣也就罢了,一整天连一点儿风都没有,实在太不正常了。
偏偏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一阵锣声,还越敲越近,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稀奇古怪的事朱笑东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么稀奇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小张也被惊醒了,秋可仪根本就没睡着,四个人出了帐篷,蹲在栈道上倾耳细听。
“哐哐”的锣声越来越近,只是夜雾太浓,能闻其声,不见其影,越是这样,几人的心脏就跳得越厉害。
那“哐哐”的锣声来自黑暗中的未知,黑暗和未知本来就令人恐惧。
秋可仪蹲了一会,捂着跟着锣声一起跳的心,低声说:“朱大哥……这多半是‘阴兵过路’……我们……我们还是避一避得好……”
“阴兵过路?”三个男人齐声说。
“民间传说的阴兵过路,就是阎王在阳间巡逻,引一队阴兵开道。遇到这种情况的活人,最好伏在地上,切不可抬头或者回头看,不然会被阴兵吹熄了肩头上的阳火,日后必会大病一场,甚至会被阴兵带走。有老人说,阴兵过路乃是大凶之兆,见者必有血光之灾。不过,能看得到阴兵过路的人极少。”秋可仪低声说。
阴兵过路这种事,朱笑东也有耳闻,甚至还看过纪录片,说是有个叫惊马槽的地方,老是出现这类事情。有专家对采集到的声音进行分析,认为惊马槽的奇怪声音与风声的波形极其相似,可能是风一阵阵吹过,最终造成了惊马槽的怪声现象。不过惊马槽奇怪的声音中有马的嘶鸣声,还有锣鼓的声音、人的呐喊声以及兵刃相交的金铁声,这些声音听起来真真切切,风声不可能这样繁杂。
胖子看过另一个版本,说是因为当地的土富含四氧化三铁,四氧化三铁是磁性物质,可以记录声音,在电闪雷鸣时,闪电和四氧化三铁产生化学反应,导致这些地方有了磁带似的记录功能。这个解释很有科学依据,不过胖子不相信。
小张说,他们那儿有个小孩子,长着阴阳眼,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有一天,小孩先是遇到了“鬼打墙”,在野地里转悠了半天,回不了家,后来发现很多人朝他走过去,小孩还以为是来找他回家的大人,只是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似有似无。小孩还算聪明,认出这些是“那个”。跟这些“那个”在一起的,还有黑白“那个”,牛什么马什么的,押着那些“那个”,那些“那个”还发出一阵阵嚎叫。黑的“那个”发现了小孩,扬起手里的棒子,指着那小孩说了几句话,小孩子呆呆地望着黑的,直点头。黑的“那个”就抛出铁链子,把小孩的“那个”套走了。过了几天,小孩家的大人在一个山沟沟里找到小孩的尸体。
可能是锣声越来越近,震人心魄,小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刻意将鬼魂、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全用“那个”代替,虽然说得不伦不类,但是朱笑东等人都听明白了。
偏偏秋可仪不知不觉抓住了朱笑东的手,指甲都掐进朱笑东的手臂里去了,愣愣地直点头,说:“是真的,我听说过这件事。”
朱笑东忍着痛,说:“我还听过更厉害的,你们怕不怕,要是够胆儿听,我就说说……不过前提条件是,秋小姐,你先放开我胳膊,我快顶不住了。”
秋可仪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听朱笑东讲那个更厉害的,还是答应放开朱笑东的胳膊,就是一个劲儿点头。
胖子问朱笑东:“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避开赶紧回去睡大觉,不理他,还是……我有个疑问……”
朱笑东一怔,胖子的话题也换得太突然了。
几人都盯着胖子看,虽然夜里有雾,根本看不清,但出于习惯,大家都把头转向说话的人,此时大家都“看着”胖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胖子嘿嘿一笑:“这栈道上,一边是石壁,一边是深渊,栈道只有这么一点点宽,避是没地方避了。可收拾家伙往回赶吧,一来耽误时间,二来这黑灯瞎火的,搞不好根本用不着‘那个’拿铁链子来请,‘啪叽’一声,自己就跟着进去了……要是原地趴着等他们过去,也有些困难……”
“什么困难?”胖子说这两条,朱笑东也想过,都不是办法,要真是遇到阴兵过路,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先人说的,趴在地上,别去听,别去看,别抬头,无论怎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偏偏胖子说这么做有困难。
胖子说:“我这人从小就不习惯趴着睡觉,趴在地上,一分钟我都坚持不住,不知道仰着睡在地上,那老兄会不会同意。”
小张“噗”一声乐了,都到这会儿了,这死胖子还计较是要仰着睡,还是趴着睡。朱笑东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朱笑东道:“胖子,不如你去跟黑白无常商量商量,看看它愿意让你趴着睡还是仰着睡?得到信儿,回来说一声。”
胖子佯怒:“你还是我亲哥吗?你这不是要我去做那送灯台的赵小二么,见过心狠的哥,没见过这么心狠的!”
说话间,那“哐哐”的锣声已经近到百十米远了,唢呐声清晰可闻,只是乐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听着格外阴森,平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锣声逼近,朱笑东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信其有,先把帐篷挪到石壁里边。
好在这个位置还算宽敞,帐篷打横顺着栈道摆,外面还有一米多宽的路,到时候和过路的阴兵碰了头,人家领不领这份情,那就得看运气了。
腾出路面,正要睡下,秋可仪又出问题了。女孩子胆子小,一个人躲到帐篷里害怕。他们四人每人一顶帐篷,秋可仪不知道进谁的帐篷好。
“哐哐”的锣声越来越近,秋可仪还没决定到底要进哪顶帐篷,朱笑东差点急白了头发。眼看来不及了,干脆拦腰抱起秋可仪,钻进了自己的帐篷。朱笑东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爬起来,火急火燎地把胖子喊起来:“快把那几根蜡烛拿出来,点上,每个帐篷旁边点上一支。”
胖子一怔,一拍巴掌,说道:“还是东哥厉害!放心,我马上就准备。”
朱笑东想起一个地方风俗,说是农历七月三十,是佛教的一个节日,名为“地藏节”。说的是地藏王菩萨在释迦牟尼寂灭以后,弥勒佛未生以前,是世间众生赖以救苦的菩萨。地藏王菩萨曾经发誓,他要在普度众生以后始愿成佛,因此常常现身于人、天、地狱,救助苦难。
佛书上说,地藏王菩萨就是阎王爷的化身,是以慈祥面目出现的阴司主宰,那地藏王菩萨跟阴兵就应该是一家的。算算日子,今天就是农历七月三十前后。按照人家的风俗,在路上点几支蜡烛。在路上点蜡烛,自古以来就是祭奠死者,让死者亡灵一路好走。阴兵也是亡灵,在这段路上点上蜡烛,照亮他们的去路,算是巴结这位阴间大佬,免得跟过路的阴兵发生冲突。既然相信阴兵过路,那就彻底相信好了。
不管你敲锣打鼓,来的是阴兵也好,其他东西也好,我敬你一尺,你就得还我一丈,礼到了,要翻脸也得师出有名。
胖子和朱笑东一起,在四顶帐篷旁边一溜儿摆上蜡烛点燃。这条栈道着实奇怪,七八根蜡烛点燃,火焰居然是直的,一点都不摇。
点燃蜡烛,听着“哐哐”的锣声只有十几米了,朱笑东跟胖子赶紧钻进帐篷。
朱笑东进了帐篷,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一片粉白,天亮了。只是雾气太浓,还是看不了多远,但是对面的人却能看清了。
“昨天晚上,你们看到什么了?”朱笑东也搞不清楚,昨天晚上那么紧张,还碰上阴兵过路这种百年不遇的奇景,自己竟然就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胖子故作惊异:“怎么,东哥,你……没瞧着?”
朱笑东点头:“我可能是太累了,没来得及看就睡着了。”
胖子“嗯”了一声,说:“确实挺累的,呵呵……只是昨天晚上的事,好稀奇,有空的话,我慢慢跟你说……”
“胖子你……”朱笑东大恼,胖子就是成心的。
这时,小张也钻出了帐篷,胖子赶紧上前帮忙,帮小张收拾帐篷,问小张:“怎么样,你脚上的伤?”
小张笑了笑,答道:“多谢东哥,还有胖子,我的脚没多大问题了。”
秋可仪拿着简单的食物过来,给几个人分了。
胖子不肯说,朱笑东只好问小张:“昨天晚上忒吓人,你看到什么了?”
小张一脸惊讶:“东哥昨天晚上没见到?那就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秋可仪淡淡地说道,“东哥他们这种人,阳气重,一般牛神蛇鬼都避得远远的。东哥看不见,有什么稀奇。”
小张愣了一会儿,只得点头同意秋可仪的说法。传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别的不说,让人闻名变色的蛊毒,在胖子这些人面前,还不是被拍了几下就低头认输了,那可是他亲眼看到的。
估计那些鬼神,还真不愿意招惹他们这样的人,应了那句老话,“鬼也怕恶人。”
小张想什么就说了出来,胖子嘻嘻笑了两声:“兄弟,不至于吧?胖哥我像是那种连鬼都怕的恶人吗?还有,我东哥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
小张有些不自然,昨天晚上,四个人中估计就他看见阴兵过路了,胖子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多半也没见着。
胖子有些尴尬:“这个吗……嘿嘿,佛说,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听小张这么一说,朱笑东算是明白了,佯嗔对胖子大喝:“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拗不过朱笑东,只得笑着说:“东哥,其实我昨天晚上也没看见什么,只是感觉哐哐的锣声到我们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突然缥缈起来,像是绕过去了。可能真是我们阳气太重,它们不敢靠近吧。”
朱笑东皱着眉头,胖子说的应该是事实,但是看小张的样子,分明不是这样。
小张想了想才说:“其实我昨天晚上也没看清,因为不敢抬头,趴在帐篷里,透过缝隙勉强看到两三个影子,打着灯笼,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晃了晃,就不见了。”
“不见了?”朱笑东心中疑惑,但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自己跟胖子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既然是阴兵过路,没理由怕他们两个生人,更不会因为自己在而改道,用胖子的话说,这不科学啊!
虽然明知道说不过去,朱笑东也只能暂且记下。虽然怀疑,但是他拿不出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随便吃了点东西,大家收拾好背包,顺着栈道往前走。这时往回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谜底说不定就在前面,要想解开谜底,就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