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竹花蹲下身,拉住小男孩手臂,轻声问道:“告诉姐姐,你家钱柜在哪儿?就是你爹娘平日搁钱取钱的地方,在什么地方?”男孩眼神茫然,显然没有搞明白啥是钱柜,年竹花见状又比划一番,男孩渐渐明白过来,悄声说:“跟我来,在屋里面。” 年竹花大喜过望,被男孩牵着又回到卧房。
进入卧房,男孩直奔珠宝商夫妇睡得大床,年竹花以为他想找爹娘告状,大惊失色,刚要阻拦,男孩已经钻入床下,费力拽出一个小皮箱。
年竹花眼瞅着男孩搬动皮箱,想上去帮忙,又担心主人醒过来,手脚无措,呆呆望着,等皮箱拽出来才上前拎上,慌忙拖到屋外。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珠宝商夫妇毫无觉察,依旧鼾声如雷。
年竹花迫不及待把皮箱打开,眼前一幕让她目瞪口呆:满满一箱金银珠宝,还有几叠钞票,十几摞银元,至少价值四五千元。小男孩仍旧守在一旁,无动于衷,似乎与他无关。
倘若一个贪财之人见到这些财物定然席卷而空,年竹花不是那种人,不义之财适可而止,过度贪婪只会葬送自己,这是母亲的教诲,同时也是人生格言。
年竹花取出两根金条,揣入囊中,把皮箱关上锁好,站起来对男孩小声说:“小弟弟,你真乖,姐姐谢谢你!回去吧,好好睡觉。”说完转身奔向女儿墙,“姐姐,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玩嘛!”男孩突然发出一声叫喊,犹如晴空霹雳,在夜深人静之际极富穿透力。年竹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即将接近墙头时又听到一声叫喊:“哎呦!”
年竹花回头一看:小男孩急于追赶她,竟踩在碎瓷片上,一下摔倒在地,惨叫连声。年竹花一颗心像被重物猛烈撞击,忽然感到心悸,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原路返回。
小男孩左腿摔伤,腰椎好像也受损,痛得龇牙咧嘴,年竹花本想仔细察看伤情,可叫声惊动了牟府家人,卧房和偏房都亮起灯,珠宝商夫妇已经披衣起床,开始呼唤小儿。
情势所逼之下年竹花不得不赶紧离开,再不走就无法脱身了。她一转身,又是两个连蹿,上了墙头,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竹花回到杜丽娘家中已是次日拂晓,昨晚杜丽娘和丈夫吵闹半夜,才睡下不久。夫妻俩素来感情笃深,从未红过脸,这一回却发生口舌相争,完全因年竹花而起。
杜丽娘与易之初虽是夫妻但性情有所不同,对待事物的看法也不大一样。譬如这次小陶突然闯入,还带来一个陌生女人,以易之初看来尽管有些突兀,仍然能够解释,江湖儿女不乏侠义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未尝不可;然而杜丽娘不这么认为,不少看似巧合的事件其实孕育着必然,人为因素居多。
如果从党性来讲,易之初应该比杜丽娘还要高一些,因为入党较早,党龄比杜丽娘还多几年。但易之初思考问题相对扁平化,比较粗旷,换句话,即是缺心眼,头脑单纯;相比之下杜丽娘心思缜密得多,而且女性天生细腻敏感,有一种男性没有的直觉。
易之初被捕以后,杜丽娘寝食难安,不过直觉告诉她:只要丈夫咬紧牙关不松口,敌人拿不到真凭实据,放人是迟早的事,所以心情沉重却不紧张。
小陶夜闯家门,杜丽娘并不觉得意外,做地下工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可那个年轻女人是怎么回事呢?会不会是敌人的圈套或陷阱?
为此夫妻俩争执不休各执己见,平日里也少不了磕磕绊绊,但革命事业和日常生活是两码事,两人都是原则性极强的人,站在自己立场上驳斥对方,争吵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