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慎轻轻一笑，她看出赵博安有些不服气，便没急着解释，而是宽慰了一句，说：“赵科长，这倒不是你的问题。这些尸斑被伪造的太完美了，以至于我都看不出端倪。”
    赵博安嘴唇蠕动片刻，想要说话，但被敏慎立马组织：“但问题就在于这些尸斑太过完美。你仔细看，这些尸斑的大小、形状是不是都差不多？而且尸斑上的颜色还十分均匀。你从事法医工作这么多年，见过这种尸斑吗？”
    “没见过。”赵博安摇摇头：“一般而言，尸斑都是中间颜色比较浓，周围比较淡。尤其是死亡十二小时以上的尸体，尸斑一般都会发展到扩散期并开始进入浸润期，尸斑边界不明显。”
    “那就对了。”敏慎轻轻一笑，并根据斑纹的形态准确找到了几处真正的尸斑，说：“因此，这些颜色压之不褪的‘尸斑’都是假的，这几处才是真正的尸斑，你再压一下。”
    赵博安伸出一根手指一按，被按压处尸斑周围的颜色果然变浅，他了然的点点头，说：“这样，倒可以断定受害者死亡时间在尸检之前四小时左右了，大致判断，应该是在傍晚五六点左右。”
    说完，他又抬起头看着敏慎问道：“毫无疑问，这些色素沉淀都是凶手的手笔，但我不明白，什么方法能伪造出这种尸斑，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方法有很多，包括生物手段和化学手段，比如染色药物皮下注射和紫外线灯对焦照射等。但要做的这么完美也很难，我估计凶手综合了好几种方法。”敏慎说道。
    钟九斗沉不住了，说：“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取部分假尸斑附近的皮肤肌肉组织送到实验室化验，搞清楚凶手伪造尸斑的手段，也能以此缩小侦查范围。”
    “嗯，你说的对，等会便取组织切片送往实验室。”敏慎点点头，问道：“除此之外，尸表有发现别的可疑之处吗？”
    “没有。”赵博安摇摇头，说：“受害者第三、四、五肋与胸骨相交处平面经腋下有几圈勒痕，勒痕处无生活反应，可见缠绕在受害者身上的绳索是死亡后绑上去的。”
    “另外，受害者腿骨、椎骨、肋骨有多处骨折，线性、粉碎性和开放性皆有，同样无生活反应，应该都是从高楼坠下造成的。”
    “最后，受害者手腕脚踝和肚脐线下一厘米处也发现了勒痕，皮肤受创磨损，且八处刀伤创口与勒痕处皆无纤维组织残留。据此推测，受害者生前被脱光了，并被绳索捆绑住四肢以限制行动力，随后用凶器刺了受害者八刀导致其死亡，并在放置尸体数小时后，给已死亡的受害人穿上衣物，转移到季一菊所住居民楼顶部。”
    “那好，”敏慎说：“接下来，我们需要搞清楚导致受害者死亡的致命伤究竟是哪一处，此外，找出受害者尸体处可能存在的线索。准备解剖工作吧。”
    “不等受害者家属吗？”赵博安愣了愣，说：“虽然说，在刑事案件中，我们有权不经过家属同意对受害者强制解剖，但最好还是……”
    “没有时间。”敏慎摇摇头：“季一菊案与左晓舟案牵扯太大，围观者众多，如果不能尽快破案，一定会引起社会动荡，民心骚乱。所以，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在等待受害人家属上。”
    说完，她柳眉一竖，斩钉截铁的道：“立即解剖，事后在尸检报告中备注家属不在场，并说明情况，由我亲自签名。”
    “好。”赵博安并非不懂变通的人，他点点头，将工具盘上已经消毒好的各类解剖工具一一排开，并递给敏慎一个解剖刀。
    她摇摇头，让赵博安解剖，说：“行‘一’字解剖切口，注意避开肋骨和胸骨，先打开腹腔，再打开胸腔。”
    赵博安照做，他的在尸体颈部下方下刀，麻利的划开尸体的皮肤，一直到耻骨联合处才停下，紧接着贴着肋骨飞快的将胸部肌肉组织分离。到了这一步他便停了下来，暂时没有动胸骨。
    紧接着，他沿着腹部的切口将腹膜打开。解剖刀虽然锋利，但刀刃太短，他足足割了三刀，才将脂肪层、肌肉层和肌肉层和腹膜外结缔组织打开，一堆黄色的物体瞬间涌了出来。
    钟九斗凑上来好奇的问：“这些应该就是受害人的肠道了吧？”
    “不，这是腹膜。”敏慎摇摇头，盯着腹膜看了半响后说：“连在胃大弯和横结肠之间的腹膜为大网膜，一般有四层，呈围裙状悬挂在肠道前方。但眼前涌出来的大网膜明显比正常的要厚。”
    赵博安低下头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后说：“增厚的大网膜主要位于右下腹，受害者生前可能患有阑尾炎，因此阑尾附近的腹膜增厚，以限制炎症扩散。”
    “嗯。”敏慎点点头，仔细检查尸体腹腔，并将受害者的胃部和小肠划开，后说：“受害者胃部、肠道内食物和食物残渣已排空，结合受害者眼窝深陷等体表特征，可知受害者死前已有48小时左右未进餐、睡眠了。”
    “腹部四刀都没伤到肝胃脾肾等重要脏器和大血管，但有一刀刺破了横结肠，两刀刺中小肠但未划破。从伤势上看，足以致死，但不至于短时间内导致受害者死亡，可见直接致命伤在胸腔。”
    “那我继续开胸腔。”赵博安说。见敏慎点头，他便再次抓起解剖刀。
    但在他正打算切开尸体肋软骨与肋骨的交界处时，敏慎忽然抓住了他手腕，说：“等等！”
    说完，敏慎再次将受害者腹腔检查了一遍，并掰开尸体的嘴巴看了好一会儿后，说：“受害者咽喉肿大，食道和肛肠溃疡，口角轻度溃烂发言，舌部有扁平苔藓，应该是口腔念珠菌引起的……我怀疑，受害者感染了艾滋病，死亡时正处于急性发作期。”
    当啷！
    赵博安手足发凉，捏着的解剖刀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咽了口口水，说：“敏科长，你开玩笑的吧？如果是艾滋急性发作期，受害者体表应该会有皮疹才对啊……”
    “这种事容不得马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敏慎深吸口气，认真的看着他说：“赵科长，你没有被骨茬扎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