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此人模样丑陋,身材不高,可手里却攥着一杆近两丈的大枪,直挺挺地戳在地上,撇着大嘴,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似乎本事不小。
一见此人,陈瑕就心生厌恶,不是因为他长得太丑,而是那不可一世样子叫人看了生气。心想: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他一个“蛤蟆精”有什么好神气的?
侍者见他愣神,便在他耳畔说道:“还不参见主母?”
陈瑕见这里一个说话的也没有,也不敢高声。他不懂鲜卑族的礼仪,直接单膝地,“侄儿给姑母请安。”
他本是带着一腔怒火而来,想直接上前把车银花捉住,但是现在的气氛萧杀,叫他不敢造次。
高台上坐着的正是董土楠之母——车银花,在部落里人人都称她为主母,外来拜见的人,也多以此称呼。
她见陈瑕跪地,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到了姑母这里,就等于是到了家了,为何行此大礼?”
看来是礼节不对,陈瑕这会儿脑子也终于动了起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说道:“大哥被汉人捉去了。”
车银花点了点头,“我已经知晓。我劝过我儿,不可与大汉为敌,他只是不听,如今他被人抓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起来吧。”
“多谢姑母。”陈瑕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心想:这个老妇人还不错,至少她没有想叫董土楠去攻打渔阳,如此说来,之前的事全都是拓跋红教唆,以及董土楠自己的主意。
车银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部落虽然在这一带数一数二,但是凭借这一万来人,想攻打大汉简直是以卵击石。董土楠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如今给他一点教训也好。”
这时那老将官忽然说道:“不愧是公主殿下,主母大人似乎完全不担心董土楠的安危啊!”
陈瑕一愣,“原来这个主母也是公主。怪不得这么气派,小倩和阿曼与她相比可就差得远了。”
他哪里知道,扶余最强盛之时,疆域达到万里长城之北,南达高句丽、东达挹娄、西接鲜卑,方圆两千多里,户有八万之多,国中设有王城,扶余人以农耕为主,畜牧发达,兼有零星的手工作坊,其发达程度远不是精绝能比。车银花的确曾是扶余公主,早年间,因扶余政变,家破人亡,因而流落到此,被董土楠之父收留为妻,婚后生下了董土楠。她性情刚烈,本来是想一死了之,但她一个落难贵族,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有什么办法?好在丈夫是真心待她,不管她要什么,做什么,丈夫都唯命是从。而且扶余国已经家破人亡,她肯定是再也回不去了,久而久之,她就只好认命,死心塌地地留在部落。她不但做了董土楠部落的女人,相夫教子,还把扶余的农耕以及一些手工技术也间接带到了这里,因此董土楠部落与其他的小部落相比,显得越发强盛。
到现在她已经年过六旬,丈夫死后她便是整个部落的首领。董土楠虽然是她儿子,可这个人急功近利,并不能叫全部落的人信服。因而许多要务都是车银花说了算。
直到半年之前,她才以年事已高为名,推举董土楠接任了首领。本想安度晚年,不料董土楠自持翅膀硬了,没听母亲劝告,反而听信了拓跋红的谗言,擅自攻打渔阳,结果就惹来了杀身大祸。车银花之前本想不允,但一想到既然自己已经交出了权力,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那样的话不是显得她太专权跋扈了?因此心中虽然不悦,也并没有极力阻止。董土楠这一去,那整个部落的权力自然又回到了车银花的手中。
此时那老将突然问起董土楠,她便微微一笑,“只要我儿不死,总会回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渔阳瘟疫的解药在我这里,他们敢杀了我儿吗?我看很快大汉就会派人来取。他们若是自诩礼仪之邦,放了我儿,前来求我,那我们便也以礼相待,他们要是妄动干戈,我便叫渔阳军民全都死绝!”
最后那句话,说得霸气至极,老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你是不怕令郎被杀了?”
车银花冷冷说道:“那也是他命运不济,总不能因他一人,而叫整个部落前去送死!”
陈瑕暗挑大指,这个老太太好厉害啊!看来那侍者说的不错,她为了整个部落,可以不顾儿子的安危,就算非要逼她拿解药给我,她也未必肯答应。那我要不要代表廉范求求她呢?
还有一点,陈瑕不曾想到: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解药的真假,如果冒然行事,车银花给他假的解药,可就误了大事。
那老将点了点头,“果然是女中豪杰,老朽佩服。”
“蛤蟆精”则不以为然,撇着大嘴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们部落没有本事,你儿子更是愚蠢至极,好端端地攻打什么大汉?到头来武艺不济,被人生擒活拿。我看你们部落充其量也就万把来人,把周围的小部落全都聚拢一起,也不过能凑出两万杂兵,靠这点人就想攻入长城那不是笑话吗?廉范那是大汉名将,祖祖辈辈镇守边关,你当他是酒囊饭袋吗?”
陈瑕一听他说话,心中就有气,“就好像你的武功很高一样。”
车银花也把脸一沉,“我儿知道有义气二字,这一带大大小小的部落,都以我们部落马首是瞻,兄弟部落被汉人屠尽,他又岂能坐视不理?他年轻气盛,好大喜功,自有我这当娘的教训,可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那老将忙打圆场,哈哈大笑,“这就叫忠言逆耳。主母大人,现在令郎被擒,攻打渔阳又损失惨重,我看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是独力难支,不如就依我二人所言,与我家首领结盟,彼此还能有个照应。前几日拓跋氏族的人来找过你们,也是因此叫董土楠攻打渔阳,结果铸成大错。说来说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拓跋红那个无耻小人。我们部落可不比拓跋氏差,你奉我们部落为盟主,将来共创大业,建立鲜卑王国,从此与大汉、匈奴平起平坐,不再受人欺凌,岂不妙哉?”
陈瑕一听这两人似乎是与拓跋红不是一伙的,便问道:“二位是什么人?”
老将看了他一眼,“老朽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浑字,这是犬子独孤离,我们是漠北雄狮慕容广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