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白宝山紧闭着双眼,神色看上去很安详,似乎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郭雪剑深深地吸口气,用手指轻试了一下白宝山的鼻息,的确没有什么气息,他又不甘心地把住白宝山的脉搏,也没什么脉象。
郭雪剑最恨的亲人,白宝山的确死了,毕竟他是父亲,小时候,父亲给他那点温暖和快乐骤然返回到脑海,他无力的跪在床前,欲哭无泪。
他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蜂至沓来,夫人蝶玉惊呼道:“剑儿,你爹他……”
郭雪剑悲痛地说:“他死了。”
夫人蝶玉啊地一声,晕到在地。
还笼罩在喜庆当中的桃源居,整个夜晚乱成一锅粥。震天撼地的恸哭声响彻云霄。
萱萱开始置之不理,后来听到外面的哭声越来越凄惨,感觉事情不妙,忍不住去了牡丹亭看个究竟,却看见白宝山僵硬地躺在床榻上,胸口染红一大片鲜血。白天婚宴上白宝山还神采奕奕,得意非凡,怎么一转眼竟然被人刺死。萱萱见床榻四周帐幔茜纱上也沾有斑斑血色,惊得也不知所措。
雪姨掐着夫人蝶玉的人中,夫人蝶玉才悠悠然地醒过来,她惨然地问:“老爷,他……”
雪姨泣声地说:“老爷已……不在了。”
夫人蝶玉挣扎地站了起来,扑到白宝山的身上悲怆地哭叫着:“老爷,你怎么会忍心抛下我一个就走了呢,你醒醒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白灵不敢相信一向疼她爱她的父亲,突然见到父亲血染香床,魂消云霄,那张时常笑容可掬的面孔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脑子是一片空白。当她听到母亲的哭声,心中的伤悲和痛苦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于是,哭声一片接着一片,凄惨地笼罩在桃源居的夜空。萱萱心里只是害怕,恐惧,自己刚嫁过来就发生这样的惨事,使她的心渗得慌。
“老爷,他……他是被谁杀害的?”萱萱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这一问,雪姨先止住的哭泣声:“是啊,老爷是怎么死的?”
众人都在沉浸在悲痛中,都没有意识到老爷是怎么死的,突然,这个问题冒出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夫人蝶玉试试眼角的泪水,叫道:“小桃花,你来到这里都看见什么了?”
小桃花颤抖地说:“我……老爷在喜宴上酒喝的太多,夫人怕老爷晚上在三夫人这里过夜伤身,就叮嘱我送参汤过来。由于参汤火候不到,耽误了一些时辰,我才送过来的。谁知道,我送来时,老爷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就是这样子,我吓得就跑了出去,后来就遇见了少爷。“
雪姨环顾四周,惊讶地问道:“咦,三夫人呢?”
众人这才意识到三夫人没有在现场。
雪姨惊呼:“难道……是三夫人杀害了老爷?”
郭雪剑心里一震,三夫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要他杀了白宝山。而此时白宝山真的命归黄泉,三夫人不见踪影,她杀人的嫌疑和动机就非常明显了。
郭雪剑霍的站起来,抽身就要出去。夫人蝶玉喝道:“你干嘛去?”
郭雪剑狠狠地说:“是她杀了人,我去找她去。”
说着,就大踏步地走了。萱萱本来想上去阻拦,但转念一想,心中油然而生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冷笑。
夫人蝶玉扫视了一屋子的人,威严地说:“老爷的死因不明,谁也不准乱说出去。别人要问起,就说老爷暴毙。”
众人都懦懦地应承着。夫人蝶玉又转向萱萱,说:“郡主,你刚过门就发生这样的不幸之事,真是罪过。我……我怎么向王爷交代呢。”
萱萱也只好凄然地说:“二娘,公公身遭不测,我也很难过,不管怎么说,我已进了这家门,就是这家里的人了。有些事我愿意和二娘一起担着。”
夫人蝶玉感激地说:“能娶到你这样的儿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郭雪剑策马奔出凉州城,向四周张望,夜色漆黑中看不见一点人影。他踌躇不前,想着三夫人她到底从那里走了,是潜伏在凉州,等风头一过,再逃走,还是直接奔向千里之外的洛阳,逃回老家去?
如论如何,先向东追一程。郭雪剑驱使的白马飞飞直向东面的大道奔跑如飞,一路上风声贯耳,但追寻不到三夫人的一丝踪迹。直到东方的天空发白,朝霞如血喷薄而出,还过了两个驿站,也没打听到三夫人的任何消息,那身份不明的女子像是幽灵一样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郭雪剑黯然失神地回到了桃源居,见到白宝山已被收敛在厚实的棺木中,灵堂也搭建了起来。桃源居,昨天还是鼓乐声响,喜庆满堂;今日却变成了魂幡招摇,丧钟连连。
郭雪剑不禁感慨,原来红事白事也就在转眼间,可见人世间世事难料。母亲的仇还没报,父亲的仇却有叠加在一起,看来他今后寻仇的之路还很漫长。
在外张罗白宝山丧事的人还是一刀仙,他见郭雪剑回来,上去安慰道:“公子,宝二爷不在了,你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就成了少东家,不能再任性散手什么都不管。”
说着,他让人拿来孝服,帮着郭雪剑穿上带着他在白宝山的棺木前守灵。
一刀仙说:“这些年来,你没陪在你父亲身边,你们父子之间难免有些嫌隙。唉,如今你父亲躺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外面的事,我会帮着夫人操办。”
郭雪剑见萱萱和白灵已是满身孝服守在灵堂。萱萱面无表情的在火盆前烧着纸钱,白灵伤心地已是神情呆滞,眼睛红肿。
不管是做戏还是无奈,萱萱终究还是站在她应有的身份那个位置上,郭雪剑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整整一天,闻到消息的天成元客户络绎不绝来吊孝,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桃源居神秘兮兮,宝二爷死的不明不白。儿子的大婚之日,却是自己的死期,不知冲撞了什么神灵。
白宝山的丧事在各种流言中进行着,但三夫人的失踪,难免有人疑心重重。只是夫人蝶玉极力掩饰三夫人杀害老爷的嫌疑,对外声称三夫人悲伤过度,致使卧病在床,不易出来见人。桃源居上上上下下都明白夫人的用意,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都小心翼翼地敷衍着那些爱打听小道消息的吊丧者。
只有萱萱冷眼旁观着桃源居这处好戏,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夫人蝶玉有条不紊地整理着白宝山的丧事,一点都看不出过度悲伤的情绪。心想,桃源居有这样女人镇守着,自己以后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吧。
萱萱虽然不是时时刻刻在守灵,但有时候陪在郭雪剑身边烧烧纸钱,郭雪剑眼里也没有流露出厌恶之色,萱萱心里也宽慰不少,至少在外人面前,自己才有做他妻子的尊严和荣耀。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白灵实在熬不住了,就回去睡了。偌大的灵堂就剩下郭雪剑一个人。天色阴沉,淅淅沥沥地飘着细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阴冷,像是谁的魂魄在阴森森地呻吟着,梦游在灵堂的周围。
郭雪剑感觉浑身湿冷,深切地感受到父亲真的离他而去。他蜷缩在立柱的旁边,看着父亲躺在里面的棺材,有一种忽轻忽重的气息压抑着他无法发泄的情绪,哪怕父亲从棺材里爬出来,狠狠地在扇他几个响亮的耳光,他也觉得心中的怨恨终于可以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可是现在如此静谧的夜,他似乎在雾里云里,什么也看不透。
郭雪剑感觉身子很冷,紧紧地拉紧衣衫,却有人替他披上一件外衣,他回头一看,那人是萱萱。萱萱嫣然一笑,天气冷了,相公要保重身体啊。萱萱的温柔的笑容渐渐化作一把寒气逼人的刀锋,加在他的脖子上。
“你爱不爱我,我可是你的妻子,你的心中怎么会有你爹爹的小妾,你好卑鄙无耻。”萱萱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郭雪剑挣扎着推开了萱萱,萱萱和森冷的刀锋一起化作一股云烟消失在他眼前。郭雪剑惊恐地一转脸,又见一个人冷冷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郭雪剑颤声地问道。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杀了你父亲,跟我一起走。”
郭雪剑睁大眼睛一看,是三姨娘雁儿。他低头一看,更是吃了一惊。三姨娘手里提着一个人头颅,那人圆睁的眼睛,脸色却红润圆实,修饰整齐的胡子却翘了起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那头颅显然是他父亲的首级。
“你……是你杀了我父亲吗?”郭雪剑颤抖地问。
三姨娘冷冷地说:“你不愿意下手杀他,只好我来动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谁让你喜欢我呢。”
“对,把不喜欢的人杀了,清除掉障碍,那才爱的真实,洒脱。”
郭雪剑感觉背后还有人说话,他回头一看,是萱萱。
郭雪剑来回看着这两个女子,从眉目之间,神情姿态,说话口气,这连个女子似乎像是一个人
郭雪剑惊呼道:“你们……是,是一个人吗?为什么如此狠毒,要杀人啊。”
前后两个女子异口同声:“以为都是你,爱情是唯一的,是残酷的,多余的感情就不必留了,必须除掉。”
三姨娘提着他爹爹的头颅步步逼近,他爹死不瞑目的眼神向他射出寒冷的光芒;而萱萱也挥舞着冷月刀锋向他劈砍过来,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双手抱住脑袋,大喊道:“你们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