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剑浑身激灵灵一颤,脑袋撞在地砖上,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飘荡着白色的布幔纱巾,原来是一场噩梦。
郭雪剑感觉浑身是冷汗,外面的冷雨被风吹了进来,冷得他身体冰凉冰凉。他靠近火盆,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他的头脑被冷风也吹的清醒了不少,这才是流火飞驰的夏日,怎会有这么冷的天气,难道是六月飞雪?
郭雪剑抬眼向外瞧去,本来阴暗的夜色伴着呜咽的风声,飘着阴冷的小雨,在他眼里却是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随风而入,在灵堂中盘旋飞舞,像是他爹爹的魂魄吹散在他的面孔上,侵入他的身体里,使他的身体更是冷飕飕的。
郭雪剑魂不守神地站在灵堂外的台阶上,伸开双臂拥抱着漫天飘舞的飞雪,像是拥抱他父亲的身体。当他闭上眼睛,梦中那死不瞑目的父亲头颅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踉踉跄跄地退回灵堂,一屁股坐在火盆旁,喃喃自语地说:“我是恨你,但我从来不希望你死于非命,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郭雪剑神情恍惚,回味着刚才那一场梦,他惊异地发觉,萱萱和三姨娘怎么那么像,怪不得自己有时候在那恍惚间把萱萱看错成桃花谷的落雁,也就是三姨娘雁儿。
“他俩的确有些很相似,所以自己才无法狠心与萱萱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原来却纠缠着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
郭雪剑痛苦地抱着头,不知所措地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糊中听见一丝响动,这种声音不像是风声,也不是雪落的气息,像是不速之客的疾行。
郭雪剑纷乱的思绪突然集中起来,他悄无声息地躲在帐幔中,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灵堂的屋檐下倒挂金钟地落了下来,那黑影身形矫健,眼眸像是寒星,扫视着灵堂。
由于郭雪剑满身是白色孝服,又隐藏在白色布幔之中,黑影人没发觉灵堂中还有人,她轻巧灵动地从屋檐上斜斜的飞到了棺材前,那姿势正如飞燕掠影,入堂无声。
郭雪剑初始认为这不速之客是前几天来过的匪贼,不过从那黑影的身形和眼神来看,不是那个匪贼,像是一个女子。但和匪贼是不是一伙,那就很难说了。
郭雪剑默不出声,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黑影人围着棺材转了一圈,见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她用力轻轻地把棺材盖抬起来,挪开了一半。她接着孔明灯光在棺材里搜寻着什么。
郭雪剑的心咯噔一下,难道这是盗墓贼,人还没入土就急不可待地来偷盗陪丧品,真是大胆妄为。郭雪剑正要大声呵斥,谁知那黑影人起身一跃,竟然钻进棺材里,郭雪剑大为吃惊。
郭雪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滑移到棺材旁,向棺材里张望,更让他惊奇地是,那黑影人解开白宝山的腰间的玉带,在白宝山宝石蓝绸缎寿衣中摸索着什么。竟然在死人的尸首上摸来摸去,也不觉得晦气。
郭雪剑压抑着剧烈的心跳,都忘了叫出声来。而黑影人的手在白宝山的腹部摸了又摸,按了几下,甚至俯下身去,耳朵搭在上面专注地听着。郭雪剑心想,难道这人是三姨娘,她又回来干什么,只有与白宝山有过亲密的人,才有如此亲密的举止。
突然,黑影人从靴子上抽出一把铮亮的匕首,就要扎进白宝山的腹部。
郭雪剑大惊失色,一掌拍在棺材板上,那黑影人受到震荡,身子失去了平衡,斜仰在白宝山的身体上。郭雪剑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掌排向黑影人的面目,眼见黑影人无处可避;黑影人挥手一投掷,手中的匕首刺向郭雪剑的手掌心;如此近的距离,郭雪剑不容多想,手掌移动手指张弛夹住了飞驰而来的匕首。
不等郭雪剑再次还招,他感觉到一阵如细密的气势迎面而来,心中暗叫,不好,是暗器。说时迟那时快,郭雪剑脚尖顶住棺材的边沿,说什么也来不及向后仰,只能向前跌下去,一阵细微的暗器贴着他的脊背飞驰而过。
当郭雪剑跌落棺材内时,黑影人却冲出了棺材。郭雪剑脚尖勾住棺材边沿,立身飞起,只见黑影人飞出了灵堂,他也起身疾驰地追了出去,岂能让黑影人轻易地逃走?
黑影人刚跨过一道墙壁,就被郭雪剑迂回包抄拦住了去路。不等郭雪剑问话,黑影人就挥掌打了过来。郭雪剑还没抬手招架,胸口上就挨了黑影人一掌,但他问住下盘,并没有被黑影人击倒。他趁机抬臂反击,抓住黑影人的手臂,怎奈黑影人身体滑溜之极,从郭雪剑的招数中溜滑出去。
郭雪剑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他暗自调整自己体内气息,不让自己的内力岔了道。通过这近距离的照面,郭雪剑从黑影人的冷艳的眼眸,矫若游龙的身手来看,此人既不是祁连山的匪贼,也不是三姨娘,但肯定与他们有关系,否则雨雪交加的夜晚,竟然大胆妄为地搜罗父亲的尸首,这等奇怪的事,她的目的意欲何为?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黑影人一掌没有打到郭雪剑,差点被郭雪剑反制住,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忌惮神色。郭雪剑的呵斥,她置之不理,挥掌又打了过来,郭雪剑冷笑一声,出招迎战。
两个人的打斗声难免惊醒了桃源居的其他人,夫人蝶玉,雪姨,白灵,小桃花和白福等人围在四周,看着郭雪剑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黑衣人似乎不愿意恋战,总是频频出手虚招,避开郭雪剑的攻击,想全身而退。
白灵拉住夫人蝶玉的手臂,说:“娘,这人是谁呀?我去帮助哥哥。”
“灵儿,别轻举妄动。”
夫人蝶玉话刚出口,白灵往前一步,挥手一扬,一阵梨花针疾驰而出,射向那黑影人。黑影人辩声听风极为灵敏,她脚尖钉住地面,身子像是陀螺一样,转到郭雪剑侧面,挥掌攻击郭雪剑腰间,若是郭雪剑转身抵挡,白灵发射的梨花针务必会刺入他的身体里。
郭雪剑明白黑影人要意图,他未加思索,纵身一跃,跳出了相斗的圈子,白灵的梨花针嗤嗤地尽数钻入地里。
白灵拍着手连连叹息:“可惜,可惜。”
黑影人转身怒视白灵:“梨花针,是你发的。”
白灵反怒视道:“是又怎样,你这恶贼跑我家来干什么?”
黑影人的眼光落在雪姨的身上,眼神不免有几分惊讶:“好啊,那我领教你一下梨花针的厉害。”
郭雪剑和夫人蝶玉齐声呼道:“灵儿,小心。”
不等白灵眨一下眼,黑影人想鬼魅一样,已欺到她面前,伸手掌就要抓她的面颊,白灵惊呆了,竟忘了抬手发射梨花针。还是郭雪剑身形快,伸手抓住白灵的后背,往后一拖,白灵的脑袋躲过了黑影人的一抓。
黑影人并没有纵身追击,而是转身又去攻击夫人蝶玉,但夫人蝶玉早有防备,她长袖衣挥,就要缠住黑影人的手腕。可黑影人屈膝仰面从夫人蝶玉的长袖下滑了过去,直接滑到了雪姨的脚底下,雪姨大惊失色,还没等她躲避一寸,黑影人已起身,手掌劈下,噗嗤一声,手爪已插入雪姨的左肩头里。
雪姨啊地惨叫一声,郭雪剑扶正白灵,正要上去抢救,黑影人挥起左手,成鹰爪之形,喝道:“谁敢上来,我就插入她的脑袋。”
雪姨疼痛地脸形都扭曲了。夫人蝶玉忙说:“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黑影人冷笑道:“把那棺材里的死尸交给我,我就放人。”
没等夫人蝶玉开口,雪姨挣扎地叫道:“夫人不要,就让她杀了我吧。反正老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不能让她糟蹋老爷的尸首。”
黑影人左手捏住雪姨的脸颊,狠狠地说:“贱人,你竟然还活到现在,时至今日,杀了你也不枉。”
雪姨看着黑影人的狠毒的眼神,颤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郭雪剑岂能让黑影人带走白宝山的尸体,他已顾不上雪姨的生死安危,起身飞跃,直扑向黑影人;黑影人抓起雪姨的身体投掷向郭雪剑,在半空中郭雪剑慌忙收掌,抓住雪姨的身体;黑影人趁机纵身而起,一脚踹在雪姨的后背,雪姨和郭雪剑同时摔在地上。
黑影人借力飞身越过墙头,窜进了苍茫的夜色中。郭雪剑翻起身了,也未及看清雪姨是死是活,纵身追了出去。他追出了桃源居,那里还有黑影人的踪影?
夫人蝶玉和白灵见郭雪剑追了出去,都颇为担心。他们扶起雪姨,见雪姨嘴角流血,显然是昏死过去了。夫人吩咐小桃花和白福把雪姨背回凤竹园,上点药好生养着。
夫人蝶玉回到灵堂,见老爷的棺材盖都被掀开了一半,心有余悸。她走上前去,往棺材内一看,眼圈又发红了,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陪在身边的白灵说:“娘,你别再伤心了。爹爹躺在那里,看见你这样,他也不安心的。”
夫人蝶玉伤感地说:“你爹爹死的不明不白,身后事还要遭如此的罪,能不让我伤心吗?灵儿,你去告诉福伯,让他吩咐家丁,今夜就给老爷封棺,免得在节外生枝。“
白灵走后,夫人蝶玉看白宝山身上被弄得凌乱的宝石蓝的绸缎寿衣,不由地又伤心叹气。她跨进棺材了,亲手把白宝山的华丽富贵的寿衣整理了一番。她轻抚着白宝山的湿润的脸颊,喃喃自语:“你还是那样的神情,难道你舍不得离我而去吗?”
夫人蝶玉刚跨出棺材,看见郭雪剑顶着风雪回来了。
郭雪剑气愤地说:“这贼子到底是谁呢?下手如此狠毒。她竟然抢我父亲的尸首,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蝶玉忧虑地说:“也许她想抢些钱财罢了。”
郭雪剑摇头说:“没那么简单,这个人我似乎在那里见过。”
郭雪剑苦苦地在记忆里搜索着,突然,他双手一拍:“对了,就是她,在敦煌的龙门客栈。当时,她在飞鹰山庄的商队里寻找什么,让我遇见了,照了一面。如今又找到我家门上来了,她还识得灵儿发射的飞针,梨花针,必定跟雪姨有重大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