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第二日,天公不作美,秋雨不停歇。段秦羽撑开伞,见常靖云呆站在客栈门口,好奇道,“常兄在想什么呢?该上山了!”
常靖云望着青色烟雨,感慨道,“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天上本没有下雨,只不过是雾气较重,这伞不打也罢!”
段秦羽笑道,“眼下这湿人衣的并非空翠,而是真的有雨啊!”
“都一样!”说罢,常靖云大步迈入雨中。段秦羽见他此番行为举止怪异,心道,“这么多年了,不爱打伞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他回头见夏昭云手中拿着伞,便叮嘱道,“今天要不要跟你师父一起上山?”
夏昭云摇了摇头,认真道,“师父说了,上山危险,还是留在客栈中比较安全。”
这话听着合理,但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认识夏昭云的人并不多,但如果有人知道常靖云的徒弟在客栈中,以他的性命相要挟的话,恐怕这黟山论剑不仅仅是比武这么简单了。
夏昭云见段秦羽若有所思,忙道,“段叔叔,我师父已经走很远了。”
段秦羽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常靖云,他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了。但心中又有些担心夏昭云的安危,便嘱咐道,“昭云,今天你就待在客栈里,哪都不要去。无论什么人来找你,都不要出门,明白吗?”
夏昭云点了点头,挥手与段秦羽告别。
今天,碧潭湖旁照样聚集了不少人,夏十七也如约而至。蒙蒙细雨将整个青山碧水洗的通透,让人心旷神怡。夏十七眼见与会之人如数到齐,便拱手道,“今日天气不佳,感谢各位继续赴会,下面第五场比试正式开始。”
在微雨的衬托下,赫连一和徐清出现在比武台上。徐清是追云山庄的庄主,二十出头,没什么江湖资历。而赫连一是有点辈分的江湖前辈,此场比武悬念不大,以赫连一胜出告终。
接下来是洛阳城滕骁和似水山庄百里樽的比武,滕骁在江湖上有一个“霸王”的外号,因为平时为人处世嚣张跋扈,所以恶名远扬。而似水山庄的百里樽却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乐善好施,待人随和,这二人分到一组真是天大的反差。滕骁的武器是两个铁西瓜,而百里樽的武器是一对判官笔。滕骁率先出招,他将一个铁西瓜朝百里樽头部重重一挥,而百里樽身形灵活,毫不费力就避开了这一招。从力道上来说,铁西瓜比判官笔的杀伤力要大一些,但铁西瓜本身也比较重,所以作为武器来说,虽然厉害,但速度却是远远不如判官笔的。
百里樽在避开滕骁的一个铁西瓜之后,立马用判官笔划出一个勾的笔划,而这一勾恰好甩在滕骁的下巴处,滕骁大叫一声,不停用手揉着下巴。接着挥出两个铁西瓜,但这一次两个铁西瓜都集中力量往百里樽所在的位置靠拢。对于百里樽来说,左右都无法闪躲,但他并未因此慌乱,而是拿着判官笔写下重重的一点,而这一点正好点在滕骁其中一个铁西瓜的下端,那个铁西瓜突然就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往外侧飞去。就在此刻,百里樽找准时机,继续写下一捺,而那一捺又导致另一个铁西瓜往另外一边飞去。此时,滕骁的身体失去了原有的平衡,整个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百里樽最后重重一掌击在滕骁腹部,只见滕骁整个人往后飞出,跌出一尺远。
夏十七道“第六场比武,百里樽胜出。”
此番精彩的比武,在场的人自发鼓起了掌。段秦羽道,“这位百里庄主身手不凡啊!看他那对判官笔,想必也是个书法行家。”
常靖云道,“怎么,你想和他切磋切磋?”
“我是有这个想法,待会比完之后,倒是可以上前交谈一番。”
常靖云没再理会段秦羽的话,因为接下来就是他和宋元莫之间的比武了。宋元莫一直将常靖云当作阻碍他合并六大山庄最大的对手,对于此次比武,宋元莫也是志在必得。上次在御风谷离云峰上,两人交过一次手,可惜当时被梦还谭搅了局,未能分出胜负。因此,这场比武无疑是充满了悬念。
宋元莫道,“今天你我一定要分个高下。”
常靖云道,“宋庄主,请赐教!”
话毕,常靖云拔出流光剑,先是一招“东风入律”,此招为《风行八式》第一式,这一式威力甚小,但厉害之处在于此招可化解对方剑上的剑气,无论对方手里拿的什么剑,只要“东风入律”一出,再厉害的剑气也会瞬间烟消云散。宋元莫发现手中紫暮剑的剑气消失,知道是对方剑招所致,于是转而用掌法攻击。常靖云得知对方意图,立即收回流光剑,打算正面迎接那一掌,谁知宋元莫手中的紫暮剑突然迎面一击,常靖云意识到事情不妙,忙中记起暮沧剑法的精要来,“声东击西,攻其不备”,这八字口诀他还是知道的。心念电转间,常靖云拿起剑鞘,将宋元莫那一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此刻宋元莫在形势上已经处于下风,他额头上的汗珠也涔涔往外冒。顷刻之间,常靖云又将紫暮剑退出剑鞘,紧接着是一招“马毛猬磔”,这招的厉害之处在于扰乱对方的出招路数,如狂风大作一般,将对方的排兵布阵彻底打乱,然后牵着对方鼻子走。
宋元莫看出了些许端倪,心道,“再这么比下去,等待我的就只有惨败二字。”突然间,他抖了抖衣袖,这个动作让常靖云很是奇怪,但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了,此时一根银针已经朝自己飞来。就在他准备接受这一击时,突然从另一方向飞来一根银针,将宋元莫的那一跟针打入了水中。
常靖云看了一下四周,在找那根针的来源,但观战的人似乎都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常靖云质问道,“宋庄主,比武切磋而已,何必使诈?”
宋元莫道,“常庄主,说话可得讲证据啊!”
常靖云欲要辩驳,但欲言又止,心道,“就算真有人看见宋元莫使诈,只怕也不会出来指认,待会儿小心便是。”
宋元莫见常靖云没有再言语相逼,于是再一次出招,右手紧握紫暮剑直指常靖云,而常靖云打算正面回击。但手中的流光剑还未碰到对方的紫暮剑,忽然觉得胸口隐隐生痛,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于是乎,他试着后退了几步,果然这种疼痛感才慢慢消失。常靖云很是诧异,心道,“刚才胸口生痛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那种疼痛感又再次出现,常靖云内心一片混乱,双眼盯着宋元莫看了许久。
宋元莫道,“常庄主,你为何站那么远?难道是不敢应战吗?”
这时一条丝线映入常靖云眼中,这根丝线的一头连接到宋元莫的袖口,至于另一头,常靖云顺着丝线的方向望去,原来另一头恰好缠在流光剑上。这让常靖云很是疑惑,暮剑山庄一向以暮沧剑法闻名于江湖,但如今这种缠丝功夫又是怎么回事。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发现自己已不能动弹。
直到宋元莫一步步逼近,常靖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种缠丝功夫,表面上看只是缠住了对方手上的剑,实则是通过丝线将自己手中长剑的剑气传到对方的剑上,再由剑传到对方身体里。所以,虽然宋元莫看似没有出招,事实上常靖云已被紫暮剑的剑气所伤,因此刚才胸口疼痛就是这么一回事。而紫暮剑的剑气一旦达到鼎盛,那么常靖云的穴道就会被封而不能动弹。
目前场上的局势对常靖云非常不利,心道,“对方知道《风行八式》的‘东风入律’可以破除紫暮剑的剑气,所以才不动声色使出这种缠丝功夫,看来宋元莫确实有在武学上下一番功夫。”
常靖云因为身体无法动弹,此刻就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但他不甘心如此,于是开始回想《风行八式》的内功心法,突然一招“抃风舞润”成竹在胸,其实这一招是一招“死招”,死招的意义在于出这招的人必须要放手一搏,将全身的内力倒入剑上,再借由剑的力量攻击对方,但只有一次出招机会,如果没有成功,则会被对方反击,必死无疑。
战局已然明了,正当所有人认为常靖云会败之时,他手中的流光剑突然朝宋元莫飞去,带着一股强大的剑气,宋元莫始料未及,匆忙躲避,最后伤在流光剑下,胳膊处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宋元莫捂着伤口,心中很是愤怒,打算反击。
这一刻,常靖云注意到了宋元莫的手,手中捏着一块碎布。在一旁观战的段秦羽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来这块碎布是从夏昭云的衣角上撕下来的,段秦羽懂,常靖云自然懂。
宋元莫嘴角微微上扬,一掌击出。而常靖云并没有还手,最后只能被对方的掌力所伤,“哇”的一声大吐了一口血。
夏十七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规矩不能坏,还是照常宣布了比武结果。
“这一局宋庄主获胜。”
见宋元莫走下比武台,段秦羽立即迎过去帮常靖云解开穴道。而解开穴道那一瞬间,常靖云胸口疼痛加剧,不一会儿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血呈黑色,是中毒之状。
段秦羽悄声道,“你怎么了?”
常靖云道,“刚才在比武之时,宋元莫使诈出暗器,虽然有人暗中帮我当掉了一些,但肯定还有一些细针没有躲掉,现在我浑身难受,你快扶我起来。”
各门派的人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纷纷议论起来,而宋元莫下了比武台后,竟然也没停留,想必是做了亏心事,带着弟子心虚逃走了。这时,梦还谭走了过来,递给段秦羽一瓶药丸,又道,“这是我派的解毒药,可解上百种毒,常庄主你先服下一粒,可解燃眉之急。”
段秦羽接过药丸,倒了一粒在手中,喂常靖云服下。
夏十七依旧驻足在湖心小岛上,拱手道,“各位第一轮比试到今天就此结束,明天将会开始第二轮比武,还望各位江湖豪杰按时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