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突然有一家仆来报。
“主人,夏昭云公子求见!”
黄鸿玉“哦”了一声,不禁道,“我正好有事找他,既然他亲自来了,那也省得我跑这一趟了。你请他到别院的偏厅小坐,我去换身衣服马上来。”
“好的,主人。”
杯中的茶正冒着热气,屋中不仅檀香味正浓,茶香味也正浓。夏昭云很喜欢这种茶的香味,不过他对喝茶并没有研究,也不知这茶是什么茶。
这时,黄鸿玉推门而入,见夏昭云正在闻着茶香,不禁道,“看来夏公子很喜欢这茶的味道啊!”
夏昭云笑道,“我对茶叶知之甚少,只觉得这茶的香气持久清新,不禁让人倍感舒适。”
黄鸿玉盘腿而坐,接着道,“这种茶名叫幸有冷香,茶汁清澈微黄,香气持久,犹若兰惠,醇厚爽口,回味甘甜。茶凉之后,香味犹存,而且此茶一般都在清明至谷雨间采摘。一芽一叶的泡开以后,变成‘一枪一旗’,光亮鲜活,有‘轻如蝉翼,嫩似莲须’之说。这泡茶也讲究很多工序,即使是不同的水质,不同的沸水程度,甚至是不同地区产的茶碗都会影响茶的味道。只可惜,我此次出门匆忙,不方便携带那些茶具。要不然,你现在喝的茶味道会更香。”
听了此话,夏昭云连连惊叹,没想到黄鸿玉竟然对茶叶有如此多的见解。
“今日见面实属匆忙,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我此次前来乃是为了道喜的,祝黄公子新婚快乐。可能现在说有些迟了,黄公子莫介意。”
黄鸿玉笑道,“哪里的话,不瞒夏公子,我成亲的喜帖可是送到过御风山庄的,不过夏公子貌似不在庄内。”
“确实如是,这一年多来我都在外漂泊。你也知道我所为何事,上次在忘忧岛时,黄掌门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的真相,为了收集那十块昙花令,不得不到处奔波。眼下已经集齐了八块,但越是快要达成目的的时候,就越是心慌,反而突然间没了主意。也不知道剩下的两块昙花令要到何处去寻得?”
黄鸿玉闻了闻茶香,又小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今晚原本打算亲自去找你的,没想到夏公子先一步上门拜会了。”
夏昭云好奇道,“不知黄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黄鸿玉接着道,“我有一样礼物想送给夏公子,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罢,只见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绢包,递给了夏昭云。
夏昭云当即双手接过,打开一看,不禁诧异道,“这不是昙花令吗?怎么会在黄公子这?”
黄鸿玉淡然道,“在我说起这枚昙花令的由来之前,不知夏公子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大约半年前,我去杭州的宝福客栈巡视,在刚到的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一个刺客的刺杀。起初我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大概能猜到是谁派来的。我黄鸿玉一向都是喜欢广结善缘的,自问很少在江湖上树敌。如果非要说敌人的话,那也就一个死对头,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小玉楼。当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百问门的死对头。那晚,刺客刺杀未成功。虽然我武功不如那个刺客,但好在我身边也有不少的武林高手,保我性命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后来呢?可有追查到刺客的身份?”
黄鸿玉继续说道,“不巧的是,这个刺客在现场留下了这块昙花令,我当即就明白过来,原来此人是小玉楼派来刺杀我的。对于一般的刺客来说,如果第一次刺杀未遂,一般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行动,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打草惊蛇,势必会让对方提高警惕。但这个刺客却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夏昭云又道,“听你的意思,这个刺客后来又一次刺杀你了?”
“没错!而且这还是个女刺客,从她第一次出现后,我就加派了人手来加强我周围的防卫。但这个女刺客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她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次针对我的刺杀行动,但每次都失败了。更重要的是,无论我布局多么严密,甚至布下天罗地网,她都能逃脱。她似乎并不害怕我的天罗地网,她的目标只是为了杀我。说来也怪,我因为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后,干脆也懒得布局抓她了,反正她也杀不了我。”
听黄鸿玉这番陈述,夏昭云突然对这个刺客的身份有些好奇,不禁道,“在见到你之前,还有两位小玉楼的高手未曾与我正面交锋,一个名叫白木兮,一个名叫聂九思。你刚才说是个女刺客,我猜想这块昙花令的主人应该就是白木兮了。”
黄鸿玉给夏昭云倒了一杯茶,接着道,“到了第十次刺杀我的时候,我与这个刺客之间竟然已经有了默契,她每次都在月圆夜出现,所以每次月圆夜,我都会备上一壶酒,来招待这位特殊的朋友。她见到我时,说的也都是同样一句话,‘我今晚不会又杀不了你吧!’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刺客还有些可爱。”
夏昭云好奇道,“那这个刺客真的会坐下来跟你对饮吗?”
“起初她并没有坐下来喝酒,我以为她是有所顾忌。直到后来她才跟我说实话,原来她不喜欢喝酒,而是喜欢喝茶。”
“喜欢喝茶?难不成她喜欢喝的正是这种幸有冷香?”
黄鸿玉道,“没错!正是此茶!每次喝完茶后,她还会说上一句‘我要开始杀你了!’我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刺客。可惜,她还是杀不了我。没办法,谁让我身边高手如林呢!”
夏昭云笑了笑,不禁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没想到刺杀者和被杀者之间还能成为朋友。”
黄鸿玉感慨道,“是啊!朋友这档子事,与地位、出身、贵贱无关,只讲究一点,是否投缘。只要两人投缘,那就是朋友。”
“这个刺客每次都在月圆夜出现,她说了她只在月圆夜杀人,我当时不理解。后来她告诉我,只有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她内心的罪恶感才会少些。她本是奉命杀人,那些被杀的人跟她并无仇怨,无缘无故夺人家性命,是天大的罪过。”说罢,黄鸿玉突然起了身,缓缓走向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月光,喃喃道,“我想她今晚应该也会出现吧!”
夏昭云楞了一下,忙道,“如果这个刺客今晚真的会出现,我倒是也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这时,黄鸿玉突然回过身来,说道,“她来了!”
夏昭云当即警觉起来,迅速朝四周环视了一眼。只见禅房的门开了。果然有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出现。她并没有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而是径直走了进来,在夏昭云对面盘腿而坐。
见眼前有一杯热茶,这女子二话没说拿起来就喝了。喝完后还不忘说道,“真是好茶,黄公子果然懂我,一早就把茶备下了。”
黄鸿玉走上前来,也盘腿而坐,无奈笑道,“刚才那杯茶是我喝过的!”
“咦?是嘛?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黄老板!”
“无妨!”
听着二人的对话,夏昭云觉得十分有趣,这样的氛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越发的轻松诙谐。
那女子看了夏昭云一眼,当即道,“我认得你!应该说整个小玉楼的人都认得你!你就是夏昭云!”
夏昭云笑道,“能让整个小玉楼的人都认识,也算是一种荣幸吧!白木兮姑娘!”
那女子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啊!幸会幸会!”
此人正是小玉楼十大高手之一的白木兮。
黄鸿玉突然感慨道,“仔细算算,这大概是你第十二次来刺杀我吧!”
白木兮笑道,“黄老板记得还真是清楚,就算第十二次又如何,我还是杀不了你!”
黄鸿玉又道,“你这还没动手呢,怎么知道你杀不了我呢?”
突然间,白木兮沉默了,似乎若有所思,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说,“我这辈子大概是杀不了你了,不是我的剑杀不了你!”
黄鸿玉不知何意,忙道,“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不是你的剑杀不了我?”
“就是杀不了你的意思,字面意思。对了,听闻黄老板最近刚刚大婚,还未来得及恭贺你新婚之喜呢,恭喜恭喜啊!”
黄鸿玉笑道,“多谢白木兮姑娘!”
白木兮道,“黄老板,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刺杀你。我知道你身边的高手正藏着这屋中我看不见的地方。不过今晚你放心,我不会动手的。今晚过后,我就要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一时间黄鸿玉有些意外,忙道,“如果刺杀任务没有完成会有什么后果?”
白木兮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后果,必要的惩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这不是你黄老板要操心的事了。”说罢,只见她突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屋子。临走前,轻轻道了句“后会无期!”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做事全凭喜好,这个叫白木兮的女子当真是一个随性的人。
这晚,夏昭云与黄鸿玉聊至深夜,方回屋歇息。待回到屋中时,发现段仙格也未入睡,还在等他。
“仙格,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段仙格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也不想的,上官非得要我在这等着你,说是要看到你安然回来我才能去睡觉。”
夏昭云道,“这黄鸿玉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我不过是上门拜会罢了!眼下夜已深,你也快去睡吧!明天下山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走。”
次日,依旧是大晴天。夏昭云,上官朔月,段仙格和叶泠君四人径直往山下走。大约两个时辰后,方到山脚下。
夏昭云道,“我打算先送泠君妹妹回太原,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上官朔月道,“此去太原路途遥远,泠君妹妹年纪小,理应送她一程。眼下天色尚早,我们即刻启程吧!”
于是乎,四人开始往西边行进。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后,才到达闹市。
此时此刻的段仙格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不禁道,“昭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赶紧找处地方打尖,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饿死。”
上官朔月笑道,“今天早上,我可是见你吃了五六碗白粥,还有七八个馒头,吃的最多的就是你,怎么现在喊饿的也是你呢!”
段仙格道,“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那白粥哪管饱啊,走路可是个体力活。”说罢,径直拉着夏昭云进了一家酒楼。
才片刻的功夫,桌上就摆满了十大碗热菜,有德州扒鸡、红烧大虾、九转大肠、蜜汁梨球、清汤柳叶燕菜、四喜丸子、坛子肉、糖醋鲤鱼、一品豆腐以及油爆双脆。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菜品,上官朔月不禁疑惑道,“这么多菜你真的能吃完吗?”
段仙格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太小瞧我了,江湖人送外号‘大胃王’说的就是我,再说了我吃不完,不还有你们嘛!”
这时,上官朔月悄悄凑到夏昭云耳边问道,“昭云哥哥,之前他有说过自己是大胃王吗?为何我没看出来呢?”
夏昭云笑道,“我也没听过。这外号,八成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而且还有不少水分。”
话毕,两人格格笑了起来。但一旁的叶泠君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见此状,夏昭云忙安慰道,“泠君妹妹,你怎么了?”
叶泠君道,“没什么,就是胃口有点差,吃不下东西,你们不用管我,我多多少少也会吃一点的。”思虑间,她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昨天晚上。当时她鼓起勇气准备去黄鸿玉所住的别院找他,不料恰好碰见黄鸿玉与其夫人在谈话,两人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眼见他们二人琴瑟和谐、其乐融融,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得知黄鸿玉的新婚夫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妇人时,心中更加愤愤不平,郁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现在,也不知该向谁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