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看了夏昭云一眼,不屑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臭小子来说,你给我滚出去!”话音刚落,只见那婆婆大手一挥,掌风伶俐,夏昭云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一举动让那婆婆有些诧异,不禁道,“你内力不错,竟然能接住我的‘劲风掌’,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昭云道,“我与那位姑娘既然决定躲避世俗的纷争,就早已经抛弃了自身一切的地位和身份,我是谁并不重要!”
那婆婆“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道,“这番话倒是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罢了!我不问你是谁,你也不必打听我是谁,大家互不打扰!”
夏昭云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道,“那里屋的那位姑娘?”
老婆婆道,“你不用担心,她刚服下解药,此刻已经睡着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至于你,就到屋外的柴房去吧!那里床和被褥都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天。上官朔月的身体经过调理,已经慢慢痊愈。这天,她出门透气,刚打开门,只见夏昭云在练剑。她无意打扰,只在远处静静看着他。夏昭云闲来无事,这些天一直都在练习《飞霜剑诀》上的武功,十天下来,《飞霜剑诀》上的功夫已经被他全数学会。一旁的上官朔月见他停止了练剑,这才端了一碗水走过去,说道,“昭云哥哥,累了吧!快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下!”
夏昭云看着眼前的上官朔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声道,“谢谢你,朔月!”
上官朔月脸一红,羞涩道,“咱们之间还需要说个谢字嘛!倒是你,这些天,没日没夜地练剑,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了!”
“我没事,我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替仙格和我的家人报仇!”
上官朔月的脸色突然沉重起来,说道,“你还是没有放下仇恨啊!”
夏昭云解释道,“朔月,你理解我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上官朔月沉默半响,突然道,“我理解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仙格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在想什么。
“仙格”二字触发了夏昭云内心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须臾间,屋子里突然传来那婆婆呼喊的声音,说道,“丫头,进来帮我的忙!”
上官朔月应了一声便进了屋子。
傍晚时分,屋内传来一阵香味。院中的夏昭云被这香味吸引,本想进去去看看。但突然想起婆婆说过的话,没有她的允许,自己不准踏进屋子一步。于是乎,他只好打消了进屋的念头,准备回柴房休息。谁知那婆婆突然打开了门,对夏昭云道,“进来吧!”
夏昭云有些诧异,怀疑道,“我可以进来吗?”
“这外边除了你难不成还有别人?”
夏昭云大喜,兴高采烈进了屋,只见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很是丰盛。夏昭云不禁问道,“婆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饭菜居然这么丰盛!”
那婆婆道,“心情好,吃好一点不行吗?”
夏昭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开始闷头吃东西。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日,夏昭云在屋外砍柴,上官朔月在屋内缝缝补补,而老婆婆则在厨房内准备今天的午饭。突然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入夏昭云耳中,步伐很是整齐,似乎有十来个人。
夏昭云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斧头,进了屋,又匆忙将屋内所有的门窗关好。老婆婆出来,见夏昭云无缘无故闯进来,喝道,“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夏昭云回过头去,面对着老婆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道,“有人来了!”
那婆婆一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疑惑道,“难不成是他们追到这来了?”
夏昭云问道,“婆婆知道是什么人吗?”
那婆婆道,“还能是什么人,仇家呗!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时,上官朔月也从里屋出来,意识到有不速之客到访,当即开始警觉起来。
不出一会儿,果真有十几个人来到屋前,其中一人道,“应该是这里没错了!我的玉蜂追踪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
那婆婆透过大门的缝隙往外瞧去,突然楞了一下。夏昭云忙道,“难不成真是婆婆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那婆婆道,“是他,他来找我报仇了!”
上官朔月听得一头雾水,质问道,“是谁?”
那婆婆道,“是我曾经爱慕的人,我杀了他好几个未过门的妻子,他来找我报仇了。”说完,那婆婆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夏昭云和上官朔月二人道,“你们俩待在屋子里不要动,我出去应付他们。”
夏昭云道,“婆婆,让我帮你吧!”
那婆婆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这是我与他的恩怨,终有要结束的一天。”话毕,那婆婆推门而出,独自一人从容走了出去。
带头的人见那婆婆出来,喝道,“这下你插翅也难飞了,柳若梅!”
到这一刻为止,夏昭云和上官朔月才知道这老婆婆的真名。柳若梅笑道,“看来这次你带了不少帮手啊!张涔!”
张涔道,“你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将自己化妆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真是难为你了!”
柳若梅笑了笑,突然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又将头套摘下。夏昭云和上官朔月皆是一惊,虽然看不清柳若梅的脸,但从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来看,这位婆婆确实不是婆婆,顶多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
柳若梅道,“冤有头债有主,出招吧!”
张涔道,“好!果然快人快语,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说完,张涔长剑一挥,柳若梅右掌一立,猛地翻出,一鼓作气朝其小腹攻去。就在此刻,两人同时转身躲避,张涔的剑刺了个空,柳若梅的掌法也击了个空。张涔卷土重来,又是一剑,朝柳若梅心口刺去,剑招很是伶俐,没有丝毫让步之意。而柳若梅则蓦地里一掌劈出,出掌速度又疾又快,掌风中还夹杂着几枚暗器,张涔反应迅速,当即躲了过去。
张涔道,“这么多年了,你掌风中夹杂暗器的毛病还是没有变!”柳若梅道,“这都是你教的。”两人总共斗了一百来招,却依旧难分胜负。张涔有些不耐烦了,对身后的人说道,“布阵!”
夏昭云一听,知道这帮人要以多欺少,忙冲了出去,朗声道,“住手!”
张涔看了夏昭云一眼,讽刺道,“看来你当真是耐不住寂寞,养了这么一个小白脸!”
此番言语让夏昭云很是生气,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这位婆婆...这位姐姐是朋友。”
“没错,这位柳姐姐是我们的朋友,谁要跟她为难,就是跟我为难。”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上官朔月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了柳若梅的身边。她看了柳若梅一眼,意外发现原来这位婆婆竟然是个大美人。
柳若梅看了看夏昭云,又看了看上官朔月,忙道,“这是我与张涔的私人恩怨,你们不必插手!”
张涔道,“我不管你们俩是什么人,不过我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吃亏的就是你们了。”
夏昭云突然往前一步,挡在柳若梅面前,说道,“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比武切磋讲究的是公平,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人,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张涔道,“口出狂言的臭小子,看招!”说完,张涔突然一掌劈出,掌风伶俐地打了过来。夏昭云不慌不忙,也出了一掌,接过张涔那一掌。张涔内力敌不过,整个人往后飞去,“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突然间,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夏昭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碧云庄的《玄素心法》?”
经张涔这么一说,夏昭云也十分诧异,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使得是《玄素心法》?”
张涔笑了笑,又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我为何不知,碧云庄的庄主张谦是我大哥,这《玄素心法》本是我张家的祖传武学,这门武功的精妙之处在于,与对方过招之时,自身的内力越来越强,而对手的内力却越来越弱,全因为这门内功心法有吸取对方内力的精髓。”
夏昭云恍然大悟,惊讶道,“原来你是张谦大哥的亲弟弟!不瞒你说,数年前我与张谦大哥在芦花岛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张谦大哥为了感谢我帮忙破解了芦花岛岛主胡一来的阡陌棋局,便将这《玄素心法》送给了我。”
张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竟然没听我大哥提起过。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夏昭云拱手道,“在下夏昭云!”
柳若梅和张涔突然异口同声道,“你就是夏昭云?”
夏昭云觉得两人的反应有些奇怪,质疑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大家反应如此激动?”
柳若梅道,“我是没想到,你就是夏昭云,虽然我很久未涉足江湖,但还是有听说过你的事迹的。”
张涔道,“少侠的大名我久有耳闻,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夏少侠。”
夏昭云道,“但说无妨!”
张涔问道,“敢问夏少侠在这谷底住了有多久了?”
夏昭云回忆道,“三个月左右。”
张涔道,“原来如此!既然你与我大哥有缘,有件事,我想还是要跟夏庄主说一声。”
夏昭云觉得有些奇怪,忙问道,“何事?”
张涔道,“这几个月以来,江湖上传闻,说御风山庄的夏昭云杀了玄剑山庄的少庄主段仙格,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现在玄剑山庄的人到处在找你,少侠还是好自为之吧!”
夏昭云大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忙辩驳道,“不可能啊!怎么会是我杀了玄剑山庄的少庄主?明明是......明明是......”
此刻,上官朔月的内心也是一片混乱,她知道这假消息定是小玉楼的人散播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夏昭云,好让御风山庄与玄剑山庄两派反目成仇。
夏昭云心中有些迷茫,定是他不在的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张涔道,“夏少侠,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事情,不妨出了这深谷一问便知。不过眼下,我与柳若梅的私人恩怨还得了结。”
夏昭云道,“既然是前辈与柳...柳前辈的私人恩怨,我自然不会插手,但还请前辈看在晚辈的面子上,与柳前辈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试。”
柳若梅道,“夏少侠,不劳烦你费心了,今天就算这些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涔不屑道,“口出狂言!看招!”说完,张涔身后的十个人突然围成一圈,团团将柳若梅等人围住。柳若梅道,“你们两个给我出去,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插手。”
夏昭云本想出手帮忙,但被上官朔月制止了,拉着他纵身一跃,飞离了那个圈子。只见张涔突然急攻一招,其余的十个人也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朝柳若梅攻去。瞬间,那圈子就如铜墙铁壁一般,任柳若梅怎么使力,也飞不出去。一旁的夏昭云看得很分明,这个阵法的关键在于心意相通。只要张涔一出招,其余十人便心领神会,使出相同的招式。这十股力量的威力不容小憩。但是,即使如此,这个剑阵却仍旧有破绽,而这破绽同样在于心领神会上。此时的柳若梅只要攻破其中一人,其余九人之力便会得到瓦解。夏昭云想得出,柳若梅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乎,柳若梅转而向单个人攻击,一招剑法势如破竹,攻向一人,那人被剑所伤,倒地不起。接着,剩下的九人皆被柳若梅所杀。到此,此剑阵已经被破。
张涔道,“看来这么多年,你的武功并没有荒废!”
柳若梅道,“要是你每天想着随时有人上门找你报仇,你自然也会勤加练习。”
张涔道,“好,既然我杀不了你,我的命你且拿去吧!”
柳若梅道,“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
张涔道,“今天在来之前,我已经对天发誓,如果今天杀不了你,我就自刎而死,以慰亡妻在天之灵。”说完,张涔长剑一挥,似乎准备挥剑自刎。柳若梅见此状,大惊失色,忙出手阻止,然而当她快速移至张涔身边时,张涔的长剑突然对准了她,眼看着那长剑直插入其心脏。她身上的鲜血开始不停地往下滴,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大片白雪。
夏昭云与上官朔月见此情景,忙奔至柳若梅身边,只见柳若梅开始呼吸急促,手紧紧握着张涔刺入自己心脏的那把剑。柳若梅道,“你...你为了...为了杀我...还...还真是...不择手段呢!”
张涔苦笑道,“我说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你看,我终于成功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夏昭云看着奄奄一息的柳若梅,对着张涔道,“你胜之不武,太卑鄙了!”这时,柳若梅突然拉着夏昭云的手,喘气道,“你不要怪他,我是...自作孽!是我...杀了他...未过门的...妻子,是我...对...对不起他!”说完,柳若梅两手一摊,瞬间没有了呼吸。
夏昭云突然觉得内心一阵混乱,她替柳若梅的死感到惋惜,甚至有些痛心,他看了张涔一眼,冷冷道,“她死了,你开心了?”
张涔看了一眼死去的柳若梅,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话毕,他突然挥剑自刎,瞬间倒在血泊中,没有了呼吸。
一时间,夏昭云觉得很震撼,他未曾想到张涔早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上官朔月呆看着柳若梅和张涔的尸体,说道,“昭云哥哥,咱们将他们二人合葬吧!”
夏昭云道,“柳前辈一定特别憎恨张涔,她应该不愿意与张涔合葬。”
上官朔月道,“你错了!柳前辈的武功高出张涔那么多,就算张涔假意挥剑自刎,柳前辈怎会看不出。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想赌一把,看看张涔是否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旧情。”
“事实证明并没有。”
“不对,是有的。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张涔杀死柳前辈,他的内心也很痛苦,我相信在柳前辈死去的那一瞬间,他是非常矛盾的。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挥剑自刎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就为了与柳前辈永远在一起。”
夏昭云叹息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当天,夏昭云与上官朔月二人合力将柳若梅与张涔埋葬在一处枯树下,又将其余九人也一并安葬好,剩下的那一人,夏昭云打发他回去报信,并嘱咐他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碧云庄庄主。那人走后,整个深山幽谷就只剩下夏昭云与上官朔月二人。
夏昭云看着雪景,感慨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我曾经在想,是不是真到了这世外桃源之地,就能忘却一切烦恼,从此不过问江湖俗事。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上官朔月道,“我明白,虽然不知道张涔说的是否属实,但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昭云哥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夏昭云深情地看了一眼上官朔月,见其眼神柔情似水,不禁内心一荡,将其拥入怀中,说道,“我答应你,等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报完大仇,我便与你长隐于此,从此过着远离江湖纷争,快乐逍遥的日子。”
上官朔月将头深深埋在夏昭云的怀中,这确实是她所期待的日子,但她知道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不可挽回。总有一天,夏昭云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到时候,如今再美好的山盟海誓最终也会化为泡影,她期待着那一天晚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