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云实在难以理解,继续劝道,“王元斐是你哥哥,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血浓于水,他怎会不管你的死活?”
王梓离道,“他当然不会管我的死活,他眼里只有王家的荣誉。王家儿女多的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夏昭云深有感慨,他见王梓离言语偏激,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只得道,“罢了,随你吧!”
于是乎,王梓离便跟着夏昭云上路了。去往繁花镇路途遥远,一路跋山涉水,连夏昭云这样的习武之人,走的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吃力。可王梓离却从未叫苦叫累,完全不像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
“马上天就要黑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能得在郊外过一晚了。”
王梓离“哦”了一声,当即找了块岩石坐下。
一路上,王梓离都不怎么说话,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这让夏昭云觉得很奇怪。
“王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些干树枝!”
王梓离仍旧“哦”了一声,也不正眼瞧他,仿佛夏昭云在她眼里不存在一般。
大约一炷香后,夏昭云抱着一大捆树枝回来,手中还抓着一只野鸡,而王梓离则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正襟危坐发着呆,见到夏昭云回来的那一刻,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王姑娘,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是有什么心事吗?”夏昭云一边用石头点火一边问道。大约是气候太湿,导致点了数次都没点着。王梓离瞧了,当即走上前来,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瞬间树枝便被点着了。
“你把那野鸡给我,我来烤!”
夏昭云有些意外,忙道,“王姑娘也会这些吗?”
王梓离懒得回应,当即从袖口中取出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十分锋利。
“这把匕首本来是用来自尽的,我都已经想好了,等我到扬州的那一天,我就用这把匕首自我了断,然后让追云山庄的人娶个死人回去。”
夏昭云劝道,“王姑娘为何如此悲观呢?不管怎样,你都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为何总是想着寻死呢?”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你听过吧!”
“我听过,但王姑娘何以到心死的地步?”
须臾间,王梓离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往,说道,“从前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无权无势,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穷小子。但他很努力、很上进,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快乐。后来这件事被我大哥发现了,他为了让我断绝跟这个人的来往,竟然派人将其活活打死,然后随便赔了几百两银子了事。我当时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但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我大哥派人看着我,将我关在屋中,足足关了三年,才解除我的禁足。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想要在王家生存下去,就得装聋作哑。我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逆来顺受,只想着有一天能解脱。”
夏昭云听了顿时觉得心情沉重,又道,“嫁到追云山庄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或许你的人生会从此改变,为何你还要寻死呢?”
“嫁到追云山庄是我大哥的意思,我装聋作哑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成为了他手里的棋子,任其摆布。我能够解脱的方式唯有一死了!”
“不要死,要好好活着!”夏昭云言语间十分激动。
“你不是我,无法明白我此生的痛苦!”
夏昭云“唉”了一声,感慨道,“每个人都有万念俱灰的时候,挺过去就好了!虽然你就此一走了之,但王家和追云山庄的人都不会放过你。你能跟着我一阵子,难道你还能跟我一辈子吗?”
王梓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夏昭云会这么说,当即回应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一辈子。如果王家的人和追云山庄的人真的来找我,我就躲起来。躲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去,当一个普通人。”
夏昭云顿了顿,接着道,“你确定自己能躲一辈子吗?其实真正改变现状的方法不是躲,而是反抗!”
“反抗?”王梓离终于正眼瞧了夏昭云一眼,这两个她从来都不敢想的字竟然如此动人。
夏昭云见其有所动,继续道,“王姑娘逆来顺受了这么多年,我深表同情。反抗这两个字说出来很轻松,但真正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并不代表无法达成,只要你想那么做,你就一定能将你讨厌的人重重踩在脚底下。”
王梓离疑惑道,“夏庄主的人生里也遇到过将你踩在脚底下的人吗?”
夏昭云目视着前方,望着漆黑的夜,回忆道,“当然有,太多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反抗?”
夏昭云道,“只要天还未塌下来,你就得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那一刻,王梓离的眼角泛着泪光,抽泣道,“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只会用尽所有办法阻拦我,让我不要死,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我应该活下去的理由。不知为何,今日听夏庄主一番话,竟然觉得有了生存下去的动力。”
夏昭云会心一笑,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大哥在王家的地位十分稳固,我要反抗简直比登天还难!”
“眼下虽然困难,但并非一点胜算都没有。”
王梓离好奇道,“夏庄主有何高见?”
夏昭云道,“追云山庄!”
王梓离道,“只有这一条路选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徐苏佶,也不愿嫁到追云山庄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一个追云山庄吗?”
王梓离顿时陷入了沉思,久久不曾回话。夏昭云瞧了王梓离一眼,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火堆,那火烧得比刚才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