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风睿忙拿桩站稳,出掌相迎。四掌相交,风睿纹丝未动,戒尘却是身子一晃,众人见状不禁俱是心中一凛。
其实,戒尘这一掌只用上了五成力,不过是想试探一下风睿的虚实,而风睿却是全力施为。这一掌直震得戒尘手臂发麻,一口浊气滞在胸间转不过来,当下凝身不动,暗自调息。
风睿深吸一口气,但觉无碍,料想定是戒尘手下留情,不觉对他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这时,戒尘的第二掌已然发动,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俱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这一下,两人均未出全力,竟是旗鼓相当。
高不克在旁看得暗暗心惊。他实未料到风睿的内功竟如此了得,心中认定雷千钧必是将全身功力传给了风睿,才会变得武功不济。他越想越气,心中发誓迟早有一天定要杀死风睿,否则难消这口恶气。
戒尘跟风睿击了这一掌后,不禁暗赞风睿内功了得,但想若自己不出全力,终究胜不了他,当下再不容情,双掌一分,呼地一声,挟毕生功力向风睿当胸拍去。
风睿沉喝一声,潜运全身真力灌注双臂,硬接了这一掌。
他虽然喝了其师雷千钧为他配制的能增强功力的药酒,但终究也不过是三、四十年的内功修为,而戒尘已是古稀之年,至少比他多了十数年的内功修为,这各出全力的交锋,戒尘原地未动,风睿却是身躯一震。
戒尘心道:“这小子虽然内功不弱,但究是名不见经传,若让他接住十掌,我的威名何在?”当下气凝丹田,大喝一声,长须戟张似铁,掌力更犹似怒涛惊雷。
风睿知道若抵挡不住,便只有丧身于此,当下咬紧牙关硬挺。砰砰几掌,他只是身躯微晃,并未后退。
到得第七掌上,他一声闷哼,退了一步。
第八掌一交,他又退了一大步。
紧接着第九掌递到,一击之下,他踉跄退后四、五步方拿桩站稳,刚一站定,但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下,脸上登时苍白若纸。
芷嫣惊呼一声,忙飞身赶来相扶。
风睿拭去嘴角的血渍,强自一笑。
芷嫣心中一痛,两行清泪便滑过了她那张天下最美的脸庞。风睿轻轻地替她拭去泪水,低下头,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陡然间热血上冲,张口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高不克和玄鸣在旁看得暗暗得意,均盼他尽快毙命,突听戒尘道:“风睿,这第十掌你还接不接?”
风睿冲芷嫣微微一笑,伸臂将她轻轻推开。
芷嫣凄声道:“睿哥,我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风睿惨然一笑,走上几步,说道:“大师出掌吧!”
芷嫣此际所说的“永远跟你在一起”是指如果风睿抵挡不住死了,那么她也绝不会独活,生要在一起,死亦要在一起。这意思,风睿如何不懂?他心中一个强烈的念头不停地在说“不能死,绝不能死!”
是的,绝不能死,但人哪有绝不能死的?
就在这时,戒尘双掌一扬,风声呼啸,第十掌已然发出。
风睿适才刚呕了两次血,戒尘这势挟风雷的一击,他是否还能接得住?
此时,几人俱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风睿。
然,芷嫣却已是泪如雨下,耳听得一声震天价响,泪眼朦胧中只见一个人影矮了下去,她心头猛地一痛,紧闭双目,不忍再看。
蓦地,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她心下大奇,睁开眼,却见风睿还是好端端地立在那里,只是脸色苍白异常,全无一丝血色。
芷嫣大叫一声,飞奔过去,紧紧搂着风睿的脖子,已是泣不成声:“我就知道你……你不会死,咱俩都……都不会死的。”是的,在他二人心中,是谁也不会死的。
此时,戒尘亦是气喘吁吁,脸色惨白。他深吸一口气,单掌一竖,宣了一声佛号,道:“风施主,你已接住老衲十掌,一年之后,老衲便在少室山恭候你的大驾。”语声中掩饰不住的黯然寥落之情。
高不克嘴角忽然浮上了一抹狰狞的笑意,戒尘既然未能挫败风睿,他们便不能再为难风、芷二人,这并不是高不克所期望的事,但他为何还会有这种表情?
风睿一拱手:“晚辈一定会去,大师,就此别过。”说罢,伸臂揽着芷嫣的纤腰,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陡听戒尘发出了一声惨呼。
两人俱是心头一震,回过身来,只见戒尘腹间插着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鲜血不住涌出。
戒尘手捂小腹,嘶声道:“玄鸣,你……你这是为何?”
玄鸣一声狞笑,道:“师叔,这须怨不得我,如今我已是鬼堡的大使者了。”
“原来如此!”戒尘怒道,“玄鸣,你这么做对得起……”话未毕,“碧蛇神君”洛愁忽然赶上去手臂一轮。
“啪”地一声,掌中骷髅杖正中戒尘的顶门,直打得戒尘*迸裂,魂赴极乐。
“这老和尚恁地聒噪!”洛愁将杖端的骷髅头在戒尘的僧袍上拭去血渍,说道。
玄鸣脸上肌肉一动,但随即如常。
高不克走上两步,一抱拳:“鬼尊特使让大使者尽快除去戒空,却不知大使者何以跟这老和尚在一起?”
玄鸣道:“这戒尘乃是家师的师弟,辈分甚尊,武功高绝,本使若不先将之除去而贸然杀死家师,不单本使这少林住持的位子旁落,且性命不保,如此一来,本使又怎能为特使效力?本使原想骗戒尘回少林,再伺机将之与家师一网打尽,岂料这小子竟帮了个大忙,嘿嘿。”
芷嫣冷冷地道:“贼秃,你简直跟高不克是拜把子兄弟,一样的畜牲!”
高不克哼了一声:“小丫头,死到临头犹逞口舌之利,还不束手就缚?”
芷嫣冷冷一哂,道:“单凭本姑娘一人,亦能取你们的狗命!”话落,洛愁突地掌中骷髅杖一点地,人已凌空跃起。
几人但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他已到了芷嫣身前七尺处,只听他桀桀一笑,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本使便给你点颜色瞧瞧!”
玄鸣闻言急道:“洛使者,你尽管将这小子打杀了便是,但老衲对这小姑娘心仪已久,还望使者手下留情!”
洛愁嘿嘿两声,道:“大哥请放心,小弟下手自有分寸。”说罢,骷髅杖一摆,便欲出手。
芷嫣双目一紧,握剑的手已在轻轻颤抖,暗道:“这三人俱是当世一流高手,任其一人的武功都强过我去,看来只得拼死一战了,只是苦了睿哥,他至此还不知自己的身世!”心念一动,叹了口气,蓦地欺身攻去,施的尽是快剑诀,招势连绵,剑去奔电。
洛愁万未料到芷嫣出手竟如此迅猛,不由地心头一凛,遂向旁疾避。饶是他闪避迅捷,亦被凛凛剑风扫得老脸生疼,直恼得哇哇怪叫。
芷嫣一轮快剑抢攻,直将洛愁逼得手忙脚乱,额头见汗。数招一过,洛愁一声厉喝,掌中骷髅杖横打,一招“横扫千军”将芷嫣迫退半步,忙趁机深吸了几口气,遂收起了小觑之心,当下步步为营,凝神防范,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俨然应对武学大宗匠一般。
芷嫣究是修为尚浅,火候不足,洛愁如此一来,芷嫣登觉压力骤增。
风睿在旁看得暗暗心焦,但他内伤惨重,已无力上前相助。便在这时,高不克一声狞笑,纵身挥拳打来。这一拳风声虎虎,力道沉猛。
风睿本能地向后一避,这一避,脚下竟不自觉地踏上了“神挪步”的步法。
这“神挪步”乃是昔年的一代武学巨擘鬼冥大圣晚年创下的步法绝技。昔年鬼冥大圣无敌于天下,其步法之神妙便可想而知了。然,这套步法更非凡之处在于习练者一经修习,即便在睡梦之中亦是进境神速。
风睿自那日在“怡人谷”中学得此步法,这些时日来意与神会,不知不觉竟已臻大成之境。此时他施展起这套“神挪步”来,当真是忽之在前,焉之在后,来去如风,趋退若神。
高不克连出数记妙招,却未碰到风睿半点儿衣襟,不禁心头剧震。
转眼间二十招已过。这时,“碧蛇神君”洛愁将掌中骷髅杖舞成了一面杖墙,劲气纵横,风雨不透,且步步进逼。
芷嫣的剑虽快,但因修为尚浅,无法刺破杖墙而威慑对方,只得展开身形与之游斗,不多时,秀发已微见散乱。
此刻,若是玄鸣也加入战圈,不出二十招,就能击败芷嫣,但他顾及自家身份,又知洛愁身为“阴阳五魔”之首,早在昔年便已名动八表,此际与小辈动手,更不喜别人相助。是以,玄鸣只在远处观战,并不出手,但他那一双贼眼却在芷嫣身上不住打转,捻须微笑,悠然自在,一副势在必得的派头。
那边,战况已起了变化。
高不克久战不下,不觉心中焦躁起来:“我勤修苦练二十余载,若连个重伤之人都斗不过,还有何脸面居于鬼堡三大使者之列?”心念及此,当即使出“旋风无极腿法”来,拳打如风,脚踢连绵,攻势犹似惊涛骇浪。
月余前,高不克便已习得师门绝学,兼之他本就内功精湛,此时武功绝不在洛愁之下,已是当之无愧的一流高手,即便风睿毫未受伤,千招之内亦未必能将之击败,何况他此时已受极重的内伤,纵然步法神妙,亦是喘息连连,举步维艰。斗到分际,高不克蓦地矮身一记勾腿疾扫而出,风睿忙向旁一避,落脚时不提防膝弯一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高不克飞身赶上,举掌便打。
芷嫣看得凶险,急忙飞身来救,凌空一招“雷鸣电闪”,掌中寒电剑向着高不克当头劈下。高不克听得风声锐急,急忙腰间一扭,飘退丈外。
芷嫣将风睿扶起,道:“睿哥,你,你没事吧?”话语中满是关切之情。
便在这时,洛愁已然欺近身来,骷髅杖倏忽前伸,便从杖端的骷髅嘴里探出了一条碧油油的毒蛇,那毒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张口向芷嫣后心咬来。
风睿看得真切,心中一急,未加思索便将芷嫣向旁一推,随即一声惨叫,那毒蛇已咬中他的肩头。芷嫣一见之下,心头突地一跳,随即一剑劈出,“刷”地一声,已将那条毒蛇劈成了两段,跟着手腕一抖,发一招“电光石火”,掌中剑如光似电般刺向洛愁咽喉。
洛愁眼见无法抵挡,只得脚下一点,倏忽间弹退五尺,回杖挡在胸前,防敌迫身进袭。
高不克嘿嘿一声,道:“风睿,这便是跟我作对的下场,去死吧!”说罢,“呛”地一声,已然拔剑在手,随即快步向风睿奔去。然,他刚奔得两步,突然胸间中脚,一声闷哼,飞跌倒地。然,他还未奔到风睿身前,哪里来的脚?
就在这时,几人但觉眼前人影一花,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袍的蒙面人已拦在了风、芷二人身前。
高不克怔了一怔,便道:“这姓风的小子知道的太多,今天必须让他死在这里,二位使者,一块儿上啊!”
那蒙面人哼了一声,忽地欺身在高不克的长剑上屈指一弹,但听“铮”地一声,高不克掌中的三尺青锋已断成了数截,掉在地上,他直是心神剧震。
那人随即身形晃动,向着洛愁、玄鸣各拍出了一掌。
洛愁一摆骷髅杖迎上来掌,砰地一声,掌杖相交,洛愁但觉虎口一震,骷髅杖竟险些拿捏不住,忙退后两步,眸中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玄鸣跟那人击了一掌,便不由自由地向后退去,直退出七、八步方站定身形,但觉胸间血气上涌,极不受用,不由地瞳孔一紧,面现骇容。
寒光一闪,那蒙面灰袍人掌中已多了一柄刃上泛着粼粼幽芒的戒刀,刃尖微颤,刀锷上便飞出了一重寒气,砭人肌肤,端的一柄利器。
他回身道:“你们还不离开,更待何时?!”语声中大有责备之意。
风睿中了蛇毒,脑中本已迷迷糊糊,闻听此言,蓦地睁开双眼,叫道:“师父,你在哪里,我……”话未毕,陡觉眼前一黑,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