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剑慑神
马骏沉声道:“带进来!”张子重还未发话,他怎会突然大了胆?
张子重并未开言,面带微笑,显是默认。
那汉子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少顷,一个五花大绑的瞽目老者被押进厅来,赫然是昔年大名鼎鼎的“阴阳五魔”中的三魔方竹烟。此时,他已是头发散乱,面有血污,衣裳多处破损,显是受辱所致。他神情疲倦,萎靡不振,哪里还有半点儿“一剑慑神”的威风!
张子重微微一笑,道:“方大侠,想当年你们‘阴阳五魔’中的冷无星、冷无辰老哥俩来我们神剑楼耀武扬威,大放厥词,好不威风,本香主好生艳羡!没曾想,短短廿余载的时光,你们也有今天!”
方竹烟冷冷地道:“老夫可从未去过神剑楼!”
张子重摇头叹息:“迟了,太迟了!方大侠,你已经是废人一个,对本香主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啦。”
方竹烟浑身瑟瑟发抖,也不知是气愤所致,还是因为内心恐惧。当一个人面临生死的境地,无论地位多么尊崇,或是武艺多么非凡,都会不自禁地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深深的恐惧。
铁诚突然开口道:“张香主,你这是作何?”
张子重咧嘴笑道:“没想到方竹烟如此不济,不等铁大侠出手,他已被擒,看来此人纵不是浪得虚名,也必是纸老虎一个,徒具威名。他座下的一众死士也已被擒或被杀,此时东方红日的所有势力已尽皆瓦解,真是快哉啊!”
方竹烟怒道:“胡说八道!张子重,你这卑鄙小人,趁我不备,偷袭于我,算什么好汉!再者,那百余名死士的首领本就是你这败类,还说什么被擒或被杀,真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铁诚心头一凛,转头望向张子重,鉴貌辨色,已知真伪,不由地怒火上冲。未待发作,便听张子重冷声道:“方竹烟,你说本香主偷袭于你?”
方竹烟怒道:“难道不是?”
张子重哼了一声,淡然道:“小马,你去试一试方大侠的武功,也好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好!”马骏站起身,单手一扬,一道劲风过处,方竹烟身上的绳索尽皆崩断。
方竹烟已得自由,但心头却突突乱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上的绳索并非普通的绳索,而是牛筋软索,普通刀剑亦伤之不得,甚是坚韧。而马骏只随手一扬,掌风便能将这绳索崩断,可见其内功是何等强劲。
然,方竹烟得享大名四十余载,武功岂是泛泛之辈?他虽知身处险境,却也不惧,身形滴溜溜一转,便到了身后那两名劲装大汉身旁,跟着双掌齐出。砰砰声中,那两名大汉竟是毫无还手之力,飞跌而出,倒地毙命。
方竹烟出掌之时,已将一名大汉腰畔的长剑抢在手中,动如脱兔,浑不似双目失明之人。他手腕一振,剑锷嗡嗡乱颤,阳光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这时,张子重呵呵一笑:“方大侠不愧有神剑之誉,果然有两把刷子!”话音甫落,方竹烟身形一晃,抢近前来,掌中剑陡然刺出,宛如毒龙出潭。
这一剑来势猛恶,甚是凌厉奥妙,极难抵挡。然,张子重却是面不改色气不喘,连眼皮都未眨一下,神态傲慢悠闲,更是岿然不动,浑未将来人放在眼中。
“叮”地一声,桌旁的马骏已然挺剑迎上,双剑相交,火星四射,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均是暗赞对方武功了得。
方竹烟凝身不动,长剑斜指,捏了个剑诀,防敌进袭。他双目已盲,出手全屏耳力。
马骏哈哈一声长笑,猱身攻上,身走如风,出手如电,招数凌厉狠辣。
方竹烟却也不惧,挺剑相接,劲力刚猛,招数端凝,法度严谨。
眨眼间,数招已过,两人却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铁诚直看得神驰目眩,咋舌不下,心头剧震:“没想到这马骏剑术竟如此了得,即便东方红日,也未必能强过他去,他何以只是个喽啰呢?”
铁诚眉头紧蹙,张子重却是一脸惬意,面带微笑,道:“这方竹烟无怪敢号称‘一剑慑神’,剑术当真是举世无双!世间竟有此等剑术,足可与风睿的旋龙刀法并称双绝,若留此人活在世上,岂不悲哉?!”
张子重如此说,实是抬高了方竹烟。然,铁诚闻言却缄口不语,但脸色已有些凝重了。
一时间,但见厅中人影飞舞,剑气纵横。斗到极处,已辨不出那条人影是谁来了,好一场鏖战!
蓦地里,马骏一声清啸,剑势忽变,掌中剑横削斜划,大开大合,且剑上发出了雷霆轰鸣之声。
铁诚心头一凛,暗道:“这还是武功吗?内力如此雄浑者,纵观天下,恐怕也唯有昔年的神刀风睿。马骏虽然近些日子名头甚响,但也不过初出茅庐,怎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劲,莫非……此人修习过玄术?”
玄术?顾名思义,玄功幻力,玄幻之术。据江湖传言,这玄幻乃是术法的极高境界,可以接近神的力量。
心念甫动,铁诚不自禁地望向方竹烟。但见他趋退若神,身随剑走,神态自然,犹似闲庭信步,并未呈半点儿败象,仍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方竹烟虽然双目已盲,但一剑慑神就是一剑慑神,果然名下无虚,端的了得。
但见他长剑纷飞,便如撒下了漫天细丝,来束缚对方的兵刃。旁人虽见马骏剑势非凡,似已占了上风,这其中的苦不堪言只有他知道。他直觉掌中的剑已越来越重,似要脱手飞去,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下早已叫苦不迭。
转眼间,三十招已过。
马骏心中焦躁起来,暗忖:“我名头如日中天,众人皆知我武艺高超,才得了张子重的青睐。若是还斗不过一个瞎眼人,往后我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心念及此,马骏大吼一声,手腕一挺,掌中剑便如毒蛇出洞般直袭方竹烟的心口,去势犹似惊涛骇浪。
只是,马骏不过是张子重座下的一名小卒子,何以他要说已得了张子重的青睐?莫非他很自恋?
然,张子重亦不过是东方红日座下的一个小小的香主,像他这样的人,昔时的正义堂中绝不下二十个,马骏为何如此看重他的青睐?
莫非张子重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马骏心中另有所图?
不管是怎样一种情况,此时此刻,马骏都必须得胜过方竹烟,否则他所希冀的一切便会化为泡影。不过,方竹烟可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之中,无论是谁想胜过他,都决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有奇迹发生。
奇迹发生了,突然就发生了,就在马骏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就发生了。
人生如梦,如果能时不时地发生一些奇迹,岂非也是一件很快意的事?
此时此刻,对于方竹烟而言,却绝不快意,而是惊骇。他听风辨形的功夫已练到了极处,对方的兵刃甫一递出,他便觉察出力道恢弘,心头一凛,不敢怠慢,亦是挺剑迎上。
双剑相交,“咔”地一声,火星四射中,双剑齐折。方竹烟微一愣神之际,马骏毫不停留,欺身双掌拍出,砰砰两声闷响,正中方竹烟心口。
方竹烟惨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出,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跌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脑袋一扬,想要站起,却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剑,仰面栽倒,脸色变得蜡黄,已是气若游丝,性命堪忧。
马骏一声冷哼,飞步赶上,冷声道:“好一个‘一剑慑神’,不堪一击!”话未落,便举掌作势往方竹烟头顶击落。
方竹烟身受重伤,已到了灯尽油枯之境,奄奄一息,命不久长。此际,任谁都能将其杀死,即便一个小小孩童也能要了他的命,何况武功深不可测的马骏!
马骏这一掌若是拍实,方竹烟岂非要脑 浆迸 裂而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听铁诚叫道:“掌下留人!”与此同时,马骏但觉后背劲气袭来。
原来,铁诚瞧得凶险,知道飞身相阻已是不及,情势已间不容发,当即口中呼喝,同时屈指一弹,桌上的一根筷子便像活了似的,陡然飞起,如一道惊鸿般直袭马骏。
马骏正欲拍落,蓦觉脑后风声飒动,甚是猛恶,心知不妙,当下滴溜溜一个转身,卸去劲头,随即反手一掌向后拍出。
砰然一声大响,那根筷子已然碎为齑粉。与此同时,马骏直觉一股雄浑之极的力道猛从腕际打将上来,若不撤掌后退,整条臂膀必然无幸,当即腾腾腾连退三大步,方才拿桩站稳,回过身来,只见出手之人正是铁诚,不禁心头一跳,暗忖:“此人名震江湖,端的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我还是把人家小觑了!”
他虽如此想,殊不知铁诚心下更是惊愕。在旁人眼中,那根筷子看似是他随手所发,但他情急拼命,已是全力施为,却被对方一掌碎为齑粉。若是他飞身相救的话,岂非要受些轻伤?
铁诚望向马骏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丝忧色,心中暗道:“如此高手,竟甘心受人奴役,到底所为何来?而东方红日那么求贤若渴,竟然也未发现,此人究竟是何门何派?他的师尊必是江湖上的武学巨擘,又会是谁呢?”
他心念甫动,便听马骏问道:“铁大侠,你我都是一路人,虽不是同门,但也是同盟,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他虽在责问,但语气中明显有了几分恭谨之意。
铁诚沉声道:“敢问马壮士的师承,可否告知?”
马骏微微一怔,已猜测出对方的心意,当即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并未遇名师,只是偶遇一本武学秘笈,可算是自修之士,见笑了。”
铁诚鉴貌辨色,已知对方只是敷衍了事,并未说出实情,当下不再理睬,而是转头道:“张香主,你邀我前来是为了劝说方大侠不要为祸江湖,而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张子重呵呵一笑,道:“劝说不如武力解决,有时候还是直截了当一些比较好,都是为了江湖安宁嘛,我们可谓是殊途同归啊!”
铁诚哼了一声,沉声道:“张香主既然已解决了此事,那铁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铁大侠还想走?!”
铁诚骤然回身,望着眉头微蹙的张子重,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适才马骏的一句话:“张香主,你这是何意?”
张子重皮笑肉不笑地道:“铁大侠,难道你还没觉出你已经中了毒吗?”
铁诚大吃一惊,失声道:“中毒?!”